学涯漫话(16)我渴望海(高考故事)

牛头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转载说明:本篇是厦大中文系77级同学、曾下乡插队闽西女知青张红在2007年为纪念恢复高考30周年而撰亲历记,讲述参加1977年高考并被厦大录取的艰辛、曲折过程,以及考场上写出近于满分的优秀作文的翔实回顾。故事抚今追昔,很有感染力、激励意义。文章曾先后刊于《厦门文学》和厦大7701纪念文集《鼓浪鹭影》(第1集)。经本人同意及略作修订,连同其高考作文原文,一并转载。】</span></p> <h1></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ed2308">我渴望海</font></b></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1977年亲历高考的故事<br>张 红<br>(厦大7701)</h1>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ed2308">作者的话</font></b></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 这个故事,发生在30年以前。如果不是春池、哲真(编注:《厦门文学》主编、编辑)的殷殷约稿,也许,她将永远沉寂在我的记忆深处,因为,苦涩的成分太多。<br> 那么,今天我为什么要在繁忙的公务之余,一遍又一遍拨开历史的尘埃,从心灵深处掏出来奉献在大家面前呢?<br> 原因只有一个,希望人们记住“1977年恢复高考”这段历史:她不光为建设现代化的祖国提供了人才的支持,文化的支持,这种选拔模式还彰显了正气:即以面向未来的远大眼光、博大胸怀,摈弃封建的门户樊篱、落后的血统樊篱,实施公平竞争。1977年恢复高考对我们这个国家、我们这个民族向着现代化跨进的意义,怎么评价都不会过份。<br> <font color="#167efb">【搬迁前的闽西永定县峰市乡(公社)书岭村(大队)】</font> 而历史总是通过具体的人和事来深入人心的。故事中事物的演进、人物的命运,可助人了解特殊历史阶段的时代背景、思想道德、经济文化、社会生活……所谓窥一斑以见全豹。<br>  希望这个小小的故事,也能够产生一点这样的效应。<br>  此外,还想把这个故事献给我的父亲和母亲,愿他们的灵魂在天国得到安息。<br> <font color="#167efb">【1977年10月21日《人民日报》报道恢复全国高考制度】</font>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ed2308">母亲来电,催我报名</font></b></div><br> 1977年11月22日晚上8时许。时任同安新圩中学教师的我,正在灯下埋头批改学生作业,几声呼唤把我招出了门:<br> “你家来电话了!”<br> 电话那端,母亲带着哭腔说:“我下班后赶到邮局,6点多开始挂电话到现在才接通。你报名参加高考没有?赶快报名……”<br> 放下电话,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一个月前,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放了全国恢复高考的消息,我欣喜若狂。然而,心脏只狂跳了一阵子。一回到现实中,满腔热血就冷却下来了——<br>父亲正被关押在厦门拘留所!<br> 曾经出生入死参加地下党和游击队的父亲,早在1958年就犯“地方主义”错误被打成“不纯分子”,开除公职,遣送还乡。而1977年春季,全国正拨乱反正,福建某些人却又借“清除与‘四人帮’有关的人和事”,把矛头指向地下党干部。<br> <font color="#167efb">【童年的张红和母亲】</font> 那个黑夜,阴霾四笼,寒气袭人。全副武装的警察和民兵包围了我在鼓浪屿的家,气势汹汹地带走了父亲。同一天在鼓浪屿被从家中“揪”出来的,还有闽中游击队司令员黄国璋的夫人吴珊。<br>  文革以来,父亲几次被以这样的架势押送出去,抄家、批斗、关押、毒殴……然而这次不一样:“四人帮”覆灭,风定云收,此祸从何而起?再说,父亲年届花甲,疾病缠身,能挺得住吗?<br> <font color="#167efb">【1967年,张红与哥哥董启农】</font> 多少个夜晚我噩梦连连,梦见我的祖母,为及时供应深山里游击队粮食,领着姑姑拖篮舂米到深夜,头上身上落满糠尘;梦见八十高龄的她,被逼背上裹着石头的稻草人“刘少奇”,步履蹒跚游街示众;梦见我父亲惨遭不测,死不瞑目!<br>我给厦门市有关部门写信要求甄别,如同石沉大海。<br>  我找到厦门公安局某领导,流泪诉说父亲的无辜和冤屈,诉说再不放人父亲命将不保。那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同情要看对什么人。你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划清界线!”<br>  …………<br> <font color="#167efb">【到闽西永定县书岭村(大队)当知青前的张红】</font> 这可是十年来的第一次高考。家庭处境如斯,我就是考出高分,能上大学吗?那剥皮剔骨般的政审,我的这颗伤痕迭着伤痕的心,还承受得了吗?<br>  更何况,二十年来,一家三代全靠母亲舌耕糊口,政治上、经济上压力重重,可怜的母亲,她是咬着牙在硬撑着!而我已经能够自食其力,再去上学,又得增加母亲负担……<br>  征求母亲的意见后,我打定主意不参加高考了。想不到,母亲又来电催我报名!<br> <font color="#167efb">【张红在知青时期照片】</font> 母亲后来跟我解释了她改变初衷的原因:<br>  连日来,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都是高考。给我打电话的那天下午,她在上课途中,遇见我的母校——厦门师范学校许永昌老师。<br>  “张红有没有报名?”许老师见面就问。听母亲说因为家庭负担重没有报名后,他急了:“张红会念书呀,你是当老师的,平时都要说服学生家长克服困难培养孩子,怎么轮到自己就不培养呢?”<br>  母亲还说,到了办公室,她的同事、我的师母(厦师班主任林生甫老师夫人)秦宣天,一听母亲不同意我参加高考就嚷了起来:“你的这个孩子,就是倾家荡产都值得培养她,你要是培养不了,让我来!”<br>  母亲跟我说的时候摇了摇头:“其实我主要是担心政审过不了。但是两位老师这么热心,也让我动了心。我想,咱们自己总先得有成绩出来吧?”<br>  我至今感激许老师和秦老师。可以说,是他们的热心,把我推向1977年的考场,改变了命运。<br> <font color="#167efb">【张红和插队知青好友】</font>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ed2308">一次偶然的出门,</font></b></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ed2308">走上了一条大道</font></b></div><br> 1977年高考报名时间截止于11月20日。母亲来电同意我参加高考的时候,高考报名已经截止两天了。<br> 来不及了。我万般无奈。就在报名截止的当天,我的好朋友,时任同安二中教师的洪明苇感冒发烧,为了让她尽快康复参加高考,我赶到马巷照顾她。往灶膛里一把把添柴草熬姜汤时,火苗,一次次烘干了脸上的泪水……<br> 然而,命运的安排,有时候是不可抗拒的——<br> 11月23日。经过一个无眠的长夜,头晕、胃疼。上午上完两节课,我强打精神,和同年级的朱老师一起油印学生半期考考卷。<br> 临近放学时,纸张用完了。朱老师找学校出纳开仓取纸,被告知出纳有事,带着仓库钥匙先回了。出纳的家,在离学校一公里外的新圩公社所在地。<br> 那天下午我们都有课,而第二天学生就要开考了。年过半百的朱老师推着自行车拟出门找出纳拿钥匙。时值冬令,风高天冷。我连忙挡住他,夺过自行车顶着寒风上路。<br> <font color="#167efb">【1977年11月5日,福建日报刊登招生简章】</font> 谁知道,就是这一次不经意的上路,令我跨入了大学校门:<br> 在出纳家里,我意外地看到:出纳女儿、本校高二年学生杨晓红正在前厅饭桌上填高考志愿表!<br>  “报名不是截止了吗?你怎么还填表?”我十分惊讶。<br>  “我们不会填,都填得不对,公社要求重新填。”杨晓红回答。<br>  “还有志愿表吗?”我急忙问。<br>  “我早上再去拿表时,看见公社教革组里还有。”<br>  我转身上车,朝着新圩公社办公楼飞奔!<br> <font color="#167efb">【1977年高考在福建招生的高等院校文科专业】</font> 志愿表只剩下两张。巧的是,新圩中学副书记陈延选正在那里汇报工作,他当场在我的志愿表上签署:“同意报考”。<br>  接下来,该填报什么大学,什么专业呢?“清华?”“北大?”我这种家庭出身的人,不可能上。忽然记起自己正研读的吉林大学中文系讲义,觉得挺好,于是往第一志愿空格上填了“吉林大学中文系”。<br>  旁边看我填表的陈延选老师说话了:“东北天寒地冻啊。你在这里都这么怕冷,去东北要有很厚的衣服,而且路途那么遥远。”<br>  我停住了笔。是的,去东北需要寒衣,我没有。来往的路费,我也没有。于是,我划去了吉林大学,填上离家最近的厦门大学。<br>  惦着赶回去印考卷,整个填表的过程,几分钟内完成!<br> <font color="#167efb">【备战77高考的一些辅导材料】</font>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ed2308">知识伴着泪水一齐咽下</font></b></div><br> 1977年11月23日晚上,我开始了高考复习。此时距离高考,只有20来天。<br> 请假是不可能的。教课之余,每天晚上还得参加政治学习到九点半结束。<br> 十年没有高考了。高考,将怎么个考法?<br> 实际上,我初中二年级还没有学完,文化革命就开始了。 1973年,上山下乡所在生产队农民集体按手印推荐我上大学,由于出身的限制,被录取到厦门师范。正巧碰上和张铁生同届,厦师两年,很多时间不上课。<br> 然而对我来说,这十年学习一直没有中断。<br> <font color="#167efb">【张红的父母和哥哥董启农(厦门“蜗牛大王”)】</font> 首先得感谢我的父母。他们都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的大学生。他们认为,人的一生,应当追求真理,追求知识,为国效力。“没有文化怎么建设祖国?”他们从来都这么说。<br>  其次得感谢我的老师。不论在小学、中学还是师范学校,我都遇上了一些好老师。他们博学敬业,为学生打下扎实的文化基础,养成学生认真看书学习的习惯。尤其是厦门二中图书馆理员黄淑真老师,打从小学开始,她就任由我在图书馆内翻阅群书并以母亲的名字外借,文革期间,几次冒险带我进尘封的书库找书。<br>  我还庆幸当年结交了一批好朋友。共同的理想、抱负和志趣使我们经常聚在一起谈论国家前途,人生道路,我们都坚信:国家总有一天需要科学文化。1968年下半年开始,只要聚首,我们就偷偷交流经典名著,读李杜苏辛,唱俄国民歌,期待着生活中出现奇迹。这些朋友历经磨难,然后成材,例如厦大党委副书记陈力文,香港凤凰卫视名嘴杨锦麟。<br> <font color="#167efb">【张红在插队的书岭村下地割稻】</font> 更艰苦的自学是在上山下乡期间。白天,种庄稼、修水渠、建学校、扛木头、挑公粮……夜晚,忙完政治夜校和文艺宣传队,我悄悄地缩在黑乎乎的小土屋里看书、写日记、写信。蚊子、跳蚤在身上叮咬。寒气穿过土墙的裂缝,冻得握笔的手开裂、渗血。为了看清字我伏在煤油灯前,灯花如豆,天天鼻孔熏得发黑。没钱买纸张,抄诗词的本子,用来信的信封反过来装订。怕被人发现偷读“封资修”黑书,还在封面上写“供批判参考用”。<br>  插队五年,带回的小木箱,还是五年前带来的那个,只不过箱盖上添了一个老鼠咬的洞洞。可是箱子里却有我的宝贝:书籍、书信、日记本……<br>  然而,过去的自学,只局限于读文学名著和炼笔,高考马上开始了,我的数学水平,还停留在初中阶段。这得感谢新圩中学的同事们。那一小段时间里,我经常通宵苦战,中学数学课本每个章节后面的习题,从初一做到了高二,不懂的,就向隔壁的数学老师请教。而在晚上政治学习的时候,同事们在后排偷偷地打着手电筒,为我背政治提纲照明。<br> <font color="#167efb">【福州中学为77高考临时编印的部分文科复习资料】</font> 整个复习的过程,可以用四个字形容:咬紧牙关。<br> 比起学习上的困难,更令我痛苦的,是对父亲的担心和思念:被关在拘留所里,他是死是活?天气越来越冷,没有寒衣,他受得了吗?<br> 拘留所不许探监,不许送信,但每周可以送9两的食物给关在里面的亲人。多少次我和我哥哥跟小偷、流氓、凶犯的家属们一齐在拘留所门前排队,受尽了训斥和白眼……<br>  就在高考前一个星期,我哥哥照常去送食物,却被告知:父亲已被遣送回乡。<br>  我老家在仙游钟山乡,山高路陡,气候寒冷。祖父母已经去世,父亲举目无亲!<br>  我哥哥董启农丢开高考复习课本,赶到仙游钟山——<br>  寒风凛冽,哥哥推开大队废弃柴草间木门:瘦骨嶙峋的父亲裹着一床破棉絮,靠在柴草堆上瑟瑟发抖。几天不见阳光,乍一开门,他什么都看不见了……<br>  我的高考复习,知识伴着眼泪,一齐咽进肚里。时过三十年,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记忆犹新。<br> <font color="#167efb">【张红保存的1977高考准考证】</font>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ed2308">玫瑰花在不经意间开放</font></b></div><br> 走进考场,我心平如水。并不期望玫瑰花向我开放,但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有学问的人,站起来为祖国做点事——尽管身心创伤累累。高考难道不是检测学识水平的一个机会?找准了缺漏,大学没录取上,我自己补。<br> 既然录取不录取都无所谓了,我也就身心放松,考试期间,收留了本公社好几个远道前来赴考的女知青。我那空荡荡的宿舍,地上铺满了体育室借来的棕垫,中午和晚上,大家横着躺下休息,吵吵嚷嚷,叽叽喳喳,我忙里忙外,张罗着为大家买饭、打水。<br> 正因为对录取没抱多大的希望,考场上,我从容不迫,沉着应对。记得做语文卷的时候,语基,没有哪道题不会。作文,要求就《大庆见闻一则》写读后感。我把王铁人的故事看了两遍,一股对英雄崇敬的感情从心底油然升起,读后感一气呵成。<br> 这里有个小插曲。开考前一天,我的好朋友林玉英带着一位工友,突然从福州来到同安新圩找我。小林的哥哥是厦大学生,文革期间惨死,小林想请我带她为哥哥扫墓。我准备放弃考试。可陈延选老师不同意,他说:“你好不容易才报上名,怎么又不考了呢?再说,不考,人家会怎么说你呢?”<br> <font color="#167efb">【张红作文被选入福建1977年高考《优秀作文选》】</font> 后面的事情发生得颇具戏剧性:星期天,我到集美找同学,恰巧遇见另一位参加了改卷工作的同学,他一见面就告诉我:“你们同安新圩有个考生作文考了100分!”<br>  我听了一怔,想不到地处大帽山下的新圩公社还有这样的人才。那位同学又向我介绍起“满分作文”的内容,我越听越觉得,怎么好像是我写的?可是,这怎么有可能?我默不作声。<br> <font color="#167efb">【1978年,张红在厦大“集美(2)”教室研读功课】</font> 很快的,我的高考语文成绩考了99分的消息传开了——<br>  知情人说,这个99分综合基础知识和作文两个部分,原来作文是要打100分的,但有两个错别字,于是扣了一分。<br>  不由自主,我的高考作文被誉为全省“状元卷”而广为传抄。许多熟人见面不是贺喜就是讨要作文。家人终于向朋友借到一份传抄文。为了赶在第二天上午归还,我父亲连夜抄写,抄件还垫了两张复写纸。记得文后附两点说明:1,此文仿照原文刻写;2,此文不附草稿。<br>  当时没有电视,厦门日报尚未复刊,厦门人民广播电台播了这篇高考作文和参加改卷的厦门一中语文教师黄守忠的评论。黄守忠老师后任厦门市教育局长,职业生涯中与他几次相遇,他都笑谈当年高考作文打最高分的经过。<br> <font color="#167efb">【1981年,右1张红与7701同窗在厦门轮渡码头合影】</font>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ed2308">“我要冲破阻碍的山岳,</font></b></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ed2308">我渴望海……”</font></b></div><br> 很快到了1978年。元旦刚过不久,新圩中学来了两个人找我,说是厦门市招生办的。<br> 到我宿舍坐下,他们问了几个很奇怪的问题:<br> “你对你的家庭问题怎么认识?”<br> “你在考场上是怎么写出那篇作文的?”<br> “你有男朋友吗?”<br> “……”<br> 最后一个问题是“你跟你们单位的领导和同事关系怎么样?”<br> 我以为录取需要政审,可能都要找考生谈一谈的,就没当一回事,直到有人提醒我:“新圩中学那个姓许的书记把你告了。”<br> <font color="#167efb">【张红(前)和书岭村的插队女知青】</font> 原来,几个月前,学校许姓书记那个霸气凌人的小儿子在课堂上无理取闹,一个同学说他:“你不听就算了,不要吵别人”!下课后,许公子竟纠集同伴,把提意见的同学狠揍一顿,打断了那孩子的鼻梁骨。<br>  事后,许公子赖账,在场所有的人不敢吱声。<br>  受伤学生家境贫穷,求告无门。<br>  当调查组再次找到我的时候,我写下亲眼看见许公子打人的证明。<br>  许书记赔了100元钱,一家人把我恨之入骨。因此,当我高考作文获高分的消息传出后,他利用职权,用最恶毒、最龌龊的语言向上诬告,企图阻挡我上大学。<br>  关键时候,时任厦门市高招办主任的上官世文老师说了公道话:“张红是我二中的学生(上官世文曾任厦门二中副校长),家庭出身不能选择,她个人一贯表现得很好嘛!”<br> <font color="#167efb">【1973年,张红被推荐上厦门师范,离别前与书岭大队书一生产队队委会合影留念。前左起:书岭大队党支部书记许创兴、书一生产队副队长许彬林、张红;后左起:书一生产队队长许桃仁、会计许南林。】</font> 还听说,因为我上过中专,家庭出身又有所谓问题,要不要录取我,争论得非常厉害——<br>  一些人的观点是:这种家庭出身的人,上过中专,有了工作已经很不错了。还有许多工人农民的子女在农村劳动,应当把有限的招生名额让给他们。<br>  但是持另外一种观点的人更多:这个考生成绩这么突出,而且作文卷子已经流传到社会上去了,大家都知道,不录取她,怎么体现党的政策?<br>  …………<br> <font color="#167efb">【厦大77级录取通知书(陈志铭保存)】</font> 1978年2月21日,新圩中学操场上。正夹着课本和讲义要进课堂,一位骑自行车飞奔而来的邮递员叫住了我:“张红,有信!”<br>  还记得那信封右下角的落款是“厦门大学”。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粉红色的纸片。抽出来一瞅:厦门大学录取通知书!<br>  正要细看,上课钟响了。我赶紧迈入教室,当时围在身边的同事学生很多,不知是谁把通知书接了过去。<br>  待下课后找到那份通知书,粉红色的纸片,已经无数人传看,被捏得十分皱了……<br> <font color="#167efb">【厦大77级新生入学须知】</font> 几天过后,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我背着行囊,揣着入学通知书,告别了新圩中学。相处了两年多的同事们和学生们,集聚在门口,为我送行。<br>  还记得,有一位姓薛的物理老师,因丈夫是非正常死亡的“右派分子”,不敢公开送我,于是裹着棉衣,早早步行到离学校一华里的公路旁边守候,只为了对我说一句话:“你好好学习。再见。”<br>  还记得,在前往厦大报到的路上,一首诗歌,一首插队期间,流传在知青之间的诗歌,在我的心中反复回响:<br>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张红(中)入学厦大后,与7701女同学在校门合影】</span></p> “我只是细小的溪流,<br>  我只有轻轻的涟漪,<br>  微弱的漩涡。<br>  我要淹没防堵的堤坝,<br>  我决不让我们的生命窒息,<br>  我渴望海……<br> 我将是汹涌的江河,<br>  像春雷用原始的野性,<br>  激荡,澎湃,<br>  我要冲破阻碍的山岳。<br> 我要不是细小的溪流,<br>  我不只有轻轻的涟漪,<br>  微弱的漩涡。<br>  我是江河!<br>  我是江河!”<br><div style="text-align: right;"><br></div><div style="text-align: right;">作于2007年11月4日</div><div style="text-align: right;">改于2025年3月4日</div> <font color="#167efb">【在厦大时期,张红(后右1)与7701一班女同学在厦门市革命烈士陵园留影】</font> <font color="#167efb">【2015年5月,张红与7701同学团游“丝绸之路”】</font> <h1><font color="#167efb">  附:张红高考作文原文</font></h1> <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大庆见闻一则》读后感</font></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同安考生 张 红</div></h1> <h1></h1><h3 style="text-align: left;"> 读完《大庆见闻一则》,中国工人阶级的典型代表——铁人王进喜同志的光辉形象,骤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一想起这些同志,想起这些活着和死了的无名英雄,我就问自己,你能达到这些同志的要求么?你能代表他们的心愿么?你不能少做点低水平的事么?”铁人那浑厚深沉的声音,仿佛就在我的耳畔迴响。我细细地琢磨着这句话中的每一个字眼,一股崇敬的感情从我的心中油然升起……<br></h3>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77年高考,福建省文科语文考题(部分),上为作文(占文科语文卷70分)写作阅读材料】</span></p> 光荣的人注视着党的事业,虚荣的人注视着自己的名字。纵观中国五千年,多少帝王将相,富门豪族为了使自己名扬千古,都不惜血本,不择手段地为自己树碑立传,然而那些简载的传记,石雕的碑文,并没有使后人记住他们。随着时间流逝,人们早把他们淡忘了——这些帝王将相,心中装的只有自己,他们对人类社会有过什么贡献呢?倘若人们还记得他们,那只是,记住了他们剥削压迫人民的史实。叛徒江青更是一个寡廉鲜耻的货色。为了争得女皇的头衔,她贪天之功为己有,自封为文化大革命的旗手,革命样板戏的创作者;又是发电报,又是批文件,甚至不惜出卖国家机密,向外国特务献媚取宠,以求得在国外扬播“红都女皇”的大名,为自己登基加冕制造舆论。当然,她的胡作非为只能遭到万人的唾骂——这片资产阶级的渣滓,只不过泛了几下,就被时代的潮流冲到历史的垃圾堆里去了! <font color="#167efb">【写作阅读材料来自老作家魏钢焰的报告文学《忆铁人》,分别发表在1977年6月的《人民日报》副刊和《人民文学》】</font> 与其相反的,是我们的王铁人,是和王铁人一样的无数无名英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为革命做了多少事?夯歌汗水红心热血,他们为祖国出了多少力?他们从来不把功荣记在自己的本子上,因为,他们的心中装着的是一卷辉煌的无产阶级名册,是党的事业,是阶级兄弟的疾苦。<div>  那位把亲骨肉放在地上哭,手里抱着阶级兄弟的娃的大嫂,不正是这样的一位无名英雄?铁人误以为大嫂没照顾好孩子批评了大嫂,不正是因为心中想着孩子的家长——那在第一线上艰苦奋战的钻工?铁人了解了事实的真象后,即刻驱车回去,紧紧的搂住大嫂的孩子,不正是,为自己的错误批评表示歉意,为大嫂无私的精神感动。<div>  铁人不要作者写他,要作者写保育室的那位阿姨,更显示了铁人心中记的是自己的差距,眼中看的却是同志的长处……光明正大,大公无私,这就是我们的王铁人和跟铁人一样无数无名英雄的高尚品质!</div></div> <font color="#167efb">【张红高考作文被选入福建考生《优秀作文选》】</font> 光辉的社会主义大厦,正是由无数铁人式的英雄一砖一石建筑起来的。但是,他们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功劳沾沾自喜过。他们想的是那些活着的和死了的,使自己受到深刻教育的人;想到的是,自己应当达到这些同志的要求,应当代表他们的心愿,应当少做点低水平的事。具有这样高尚思想的人,可以说是我们时代的真正的英雄。他们并没有刻石铭文,为自己树碑立传,然而,他们为人民贡献极大,他们的精神感人至深,人们将在心中将他们永远怀念…… 读了《 大庆见闻一则》,我也想到了自己。扪心自问:比起王铁人,比起那些活着和死了的无名英雄,我能达到他们的要求吗?于心有愧!为了继承毛主席的遗志,为了在本世纪末把我国建设成为四个现代化的社会主义强国贡献力量,我决心,向王铁人学习,在自己的心中,装着无产阶级的名册。<br><div style="text-align: right;">1977年12月16日</div> <font color="#167efb">【张红在福建日报社常务副总编办公室】</font> <font color="#167efb">【张红在福建知青史料展板上签名】</font> <font color="#167efb">【张红在新闻工作岗位荣获的部分荣誉奖章、证书】</font> <font color="#167efb">【2012年,张红在永定山村采访老护林员】</font> <font color="#167efb">【在《福建日报》工作时期,张红回书岭村探望客家妈妈】</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