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忆事 6：砍柴

李传华

　　在东坪镇安化县林业学校旁，有一座温婉而神秘的小山包——桃花山，那是林业学校的实验基地。

我家就住在桃花山西麓。

下图 2022年我站在十八拐山巅拍摄东坪镇全景

　　当春风轻拂过这片土地，这座山便披上了一袭绚烂的彩衣，粉红色的桃花与洁白的梨花交相辉映，漫山遍野，如诗如画，美得让人心醉。

下图

1：安化县林业学校旧址

2：桃花山

　　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家庭日常生活用品包括燃煤都是需要凭票限量供应。在这样的背景下，砍柴成了许多家庭年龄稍长孩子们的“必修课”之一。他们总是结伴而行登上屋后的十八拐山岭，去砍伐那能为家庭节省一点煤钱，给家里烧水做饭的柴火。

下图 安化柴刀

　　然而，我的母亲，总是以一种近乎偏执的温柔，将我们紧紧呵护在羽翼之下，不愿让我们去承担那份本不属于我这个年龄的重负。

下图 我用这种刀去砍柴

　　童心好奇也易冲动，总是充满了对未知的向往和叛逆。

一次，我怀揣着对远山的向往，也想在母亲面前显摆一下自己能为大人之事，带上家里的菜刀，悄悄跟随邻里的哥哥姐姐们踏上了砍柴的征途。那是一次刻骨铭心的经历，也是一次对自我极限的挑战。

下图 整理砍的柴火

　　砍伐的柴火，多为松树枝。松树枝蕴含着丰富的油脂，烧起来火势旺盛且持久。至今，我仍清晰记得用柴火、生铁炒锅煮出的米饭，香气扑鼻，尤其是锅底的那层锅巴，让人垂涎欲滴、回味无穷。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完全描绘的美味，那是家的温馨，是童年的记忆，是岁月沉淀下的醇厚味道。

下图 一担柴火

　　可能是住地周边的柴被砍得差不多了，我们只能“舍近求远”，沿着蜿蜒的田间小道，穿过茂密的酸枣树林，翻越“崇山峻岭”，寻找最佳砍柴地。

树是不准许砍的，只能砍树枝。同行的哥姐们出于安全考虑，不让我上树砍伐，我只好在树林里捡拾那些散落的小树枝。而他们，则像矫健的猴子一样，灵巧地爬上高大的松树或杉树，砍下那又粗又长的大树枝。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与树影的交错中，显得格外英勇而矫健。

柴砍够了，大家用一种细韧的藤条，将树枝整齐有序地紧紧捆绑成两捆，再插入挑干（那种像扁担但不是扁担，两头削尖了可以插进柴捆中去）。他们不忘帮我捆绑我的那一担“战利品”。

下图 就这样挑着担子下山

　　然而，返回的路途却成了我的一场“历练”。大孩子们挑着沉甸甸的担子快步如飞，而我，人小腿短力气差，总是被他们远远甩在后面。深山里，除了一条蜿蜒曲折脚板踏出来的便道，周围都是茂密森林、杂草丛生，安静得使人毛骨悚然。突然想起有人说过这山里曾有野兽出没，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悄然袭来，让我心惊胆颤。我生怕掉队，生怕狼来了、虎来了把我叼走了。肩膀被担子压得生痛，只能咬紧牙关挺住再挺住，拼尽全力追赶着大部队。他们的身影在我前面时隐时现，好在每走一段路看不到我时，他们会停下来等等我。

有一处大下坡，有很多酸枣树，我们叫他酸枣林。大家把担子放在地下，用双手拖拽着沉重的柴担子借着惯性往坡下飞跑，省劲又快又过瘾。这个陡坡山道，已经被无数的柴火拖得寸草不生，光秃秃的。

下图 辛勤劳动的收获

　　终于回到了家里。我脱下衣服看着自己红肿的肩膀，手掌不知什么时候弄出了血，裤子被挂破两个洞，再看看那一小担柴，这些都是我今天的收获，心中充满了疲惫与无奈。第二天，浑身上下酸痛乏力。这下知道了砍柴这玩意儿不好玩。

单就柴火而言，绝对是个得不偿失的“买卖”。但这次的经历，却让我明了了母亲的良苦用心，也悟到了一点生活的不易和艰辛的味道。

那以后，不记得是否再砍过柴。但这次砍柴经历虽然短暂却深刻，就像一枚烙印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

桃花山下的那段旧时光，如同一首悠远的歌谣，永远在我心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