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很暖

祝 林

　　乍暖还寒的初春，我驱车回了一趟老家。车开到村口已是傍晚，暮色中的小村庄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里。

老远就看到屋前站着一个人，我一眼就认出了母亲。她穿着那件灰色的蓝布衫，正踮着脚望村口这边张望。"妈！"下了车，我喊了一声。她循声望来，脸上绽开笑容，眼角的皱纹像揉皱的宣纸。

刚坐下，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村里的新鲜事：屋后的二娘生病住院了，远方的二叔前几天老了，还有养了10年的狗被狗贩子偷了……对于狗的亡失，母亲最为难过，毕竟养了10多年了，言语间流露出些许的伤感，我一边安慰母亲一边和母亲聊聊我工作和孩子的事。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母亲拉开灯，屋里顿时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中。母亲忙着给我做饭，我坐在灶前添柴。柴火噼啪作响，火光映红了母亲的脸。她一边炒菜一边说："知道你回来，我留了些腊肉。"说着，从橱柜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切成薄片的腊肉，红白相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晚饭很简单：一盘腊肉炒蒜苗，一碗青菜汤，几个锅巴，还有母亲自己腌的咸菜。我夹起一片腊肉放进嘴里，咸香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是记忆中的味道。我边吃边说：“我最喜欢吃您做的锅巴蘸咸菜啦！”母亲听了，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慢点吃，锅里还有呢。”

饭后，母亲从里屋拿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个青团。“知道你爱吃，我特意做的。”她说。青团是用艾草汁和糯米粉做的，里面包着豆沙馅。我咬了一口，软糯香甜，带着淡淡的艾草清香。母亲说：“艾草是我在田埂上采的，今年的艾草长得特别好。”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院子里的鸡叫声吵醒。推开窗，看见母亲正在喂鸡。她撒一把玉米，鸡群立刻围了上来，咯咯地叫着。阳光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每天早晨都是被这样的场景唤醒。

吃过早饭，母亲说要带我去屋后的菜地看看。我们沿着田埂慢慢走，春风拂面，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母亲指着一片绿油油的菜地说："这是你爱吃的荠菜，我特意留了一块地没锄。“说着，蹲下身开始挖荠菜。她的动作很轻，生怕伤到菜根。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中午，母亲用挖来的荠菜包了饺子。我擀皮，她包馅。母亲的手很巧，包得饺子像一个个士兵整齐的排列着，母亲还不停夸我擀的皮又薄又圆。饺子下锅，不一会儿就飘出香味。我迫不及待地尝了一个，鲜美的汤汁在口中迸开，是老家荠菜的味道，更是春天的味道。

　　下午，母亲开始收拾我要带走的东西。她从床下取出一个坛子，里面是满满咸鸡蛋。“这是咱家鸡下的蛋。”她说。又拿出一个玻璃瓶，里面是金黄的蜂蜜。“这是你爸去你二叔养蜂厂采的，可甜了。”最后，她拿出一个竹篮，里面装满了青团、腊肉和各种蔬菜。

“妈，带不了这么多。”我说。她却执意要我全带上："你在城里吃不到这些。"我只好答应。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我心里酸酸的，每次离家都是这样，恨不得把整个家都塞进我的车里。

傍晚，我该走了。发动机响了，母亲扒着车窗不停地叮嘱：“到了给我打个电话，东西记得放冰箱，腊肉要蒸着吃......”我一一应着，心里却堵得慌。车开得很慢，透过后视镜，看见母亲还站在那里，风吹起她的衣角，显得那么单薄。到了村口，突然有点想流泪的感觉，索性停下车，让自己静下来。我打开母亲给的布包，里面除了土特产，还有一个小纸袋。打开一看，是几颗红枣。我忽然想起昨晚母亲说的话："你小时候最爱吃枣，每次都要爬到树上去摘。"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个春天很暖，因为有母亲的爱。她给我的不仅是土特产，更是浓浓的牵挂。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忽然觉得不再孤单。因为我知道，无论我走多远，总有一盏灯为我亮着，总有一个人在牵挂着我……

窗外的油菜花开了，金灿灿的一片，像铺了一地的阳光。我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想起母亲说过的话：“不管你到哪里，都不要忘了家，忘了你的根。”

这个春天很暖，因为有母亲在，还有这道地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