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随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站立在两种生活之中</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22px;">——《正当法律程序的早期发展》后记</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徐震宇 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上海,特殊儿童可以享受一点福利,每年可以通过残联报销一定限额的康复治疗费用,有一张专用的“阳光宝宝卡”。我们街道有一位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相关的日常工作,有时候还会组织一些特别的活动。有一天,在微信群里发了一条通知,组织特殊儿童和家长参观法院,一些家长表示很有兴趣,便报了名。又过了几天,负责的工作人员说,很抱歉,刚刚接到通知,因为和其他部门一同参加这次活动,名额不够了,只能接受孩子参加活动,家长不能参加,问大家是否还报名。于是,家长们纷纷表示退出。我想了一想,忍不住抗议了几句,其他家长才发言附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并不生气,倒是觉得有趣。我猜政府某部门组织这次活动的人,实际上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再安排特殊儿童和家长参观,这类后勤变故也很容易理解。只是,他最后的处置方式,是把自己的肉身隐藏起来,临时设置了一个程序黑箱,把我们排除了。因为他一定知道特殊儿童参加公共活动不可能离开父母陪伴,却设定只允许一家一人参加,便把最终结果呈现为家长们遭遇程序障碍后、自动选择退出活动。这个简陋的程序黑箱生产了事实和客观性,隐藏了背后有活人做了一个排除一部分人参与的决定。于是,一眼看来决策者和执行者都照章办事,并无过错。家长们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妥,一时间却指不出错在哪里,很快地接受了,和平与秩序就此得到了维护,直到我指出这个程序设定背后隐藏的不尊重。所以,仅仅有程序,也未必能长久地保护和平,黑箱若不够正当、不够科学,就不足以收藏敌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和妻子在一个全国15q综合症病儿家长群里,大家在一起互相支持,因为在此之外并无安慰。我看见许多父母为孩子拼尽全力,表现出了诸般美德,令人异常感佩。只是有一些事情,局外人无法理解。特殊儿童家庭最无解的问题,可能是当父母老去时,如何安置病儿。有一天,一位做护士的母亲在群里说,如果到了某个时候,她无力再照顾儿子,就各推一针,一同离去好了。大家沉默,因为这当然是个可怕的选择,然而,大家也都理解,做这个选择,是出于爱和理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托马斯·莫尔的一位传记作者说,莫尔不需要看我们的历史教科书,就知道宗教改革之后会接着三十年战争。我后来理解,这恐怕可以解释为何莫尔坚持认为惩治异端在政治上的优先性要高于审判程序的正当性,因为如果失去一种以仁爱和看顾弱者为根基的普遍信念,法庭形式再规整,也无法阻止敌意和残忍带来的无序。莫尔预见了走向现代的荆棘路,并不认为有什么实质性的解决方案,或许他在法庭上作了最后一点努力:以一种宽厚仁和(而非李尔本那种激越争闹)的情感保持沉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本书做得并不好,只能说做了一点“意思”,但于我是一种个人的纪念。我需要借这个机会感谢一路教导、帮助和安慰我的师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感谢何勤华教授多年的教导和帮助,原本我希望做出一些更好的法史研究报答师恩,如今大概只能止步于此;感谢我的博士导师赵立行教授,现在想来,您收了一个本硕都不是史学专业、工作了六年的博士生,悉心教导他,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感谢徐以骅教授,谢谢您的莫大鼓励,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大概比较难从复旦毕业;感谢华东政法大学科学研究院和政府管理学院的领导和同事,谢谢你们的友善爱护,谢谢宽容我做不了什么事;感谢所有认真听课以及跟我互动的同学,各位可能并不知道,你们是我在艰难中支撑下去的重要动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谢谢马金芳老师和肖宇老师给我的安慰;谢谢我的朋友夏阳、林凡、项苏芳和周军红在最艰难的时候给我们的帮助;谢谢纯义的康复老师汪聪和胡献琼尽心尽力帮助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感谢我的朋友黄涛和王涛,很怀念我们在一起读书、聊天、商量做点小事情的时光,谢谢你们给我的支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感谢我的父母这几年尽力的支持。感谢我的妻子唐一方,我们一同面对和经历所有这一切。感谢纯义,你让我明白许多道理,帮助我的美德增长,你的笑容是我最大的安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感谢仁慈的上帝,使我在绝望中仍然有盼望。</p><p class="ql-block">我们都是脆弱的凡人,在世间努力去做一点点美好和正义的事,有时成功,有时失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再会,我的朋友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版权所有 请勿侵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徐震宇2025年3月15日于上海,文章写于2023年7月31日</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