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道无横

晓歌

　　粗算起来，我与严学章先生结缘，也有十数年之久，算是一枚蟹粉。严先生自谓老蟹，我却一直很恭敬地叫他严老师，以示尊崇。

去年，在严老师的鼓励下，再次动了出书的念头。对于文学创作，我向来发乎心，止乎情，只信手拈来，并不刻意雕琢，因此拟以《信马由缰》为我的散文集命名。一来心性使然，二来怕那些游心之作的文字，经不起考究，漏了怯、被人抓了尾巴。惴惴之下，向已经著作等身，集著名文化学者、书画家、作家和文艺评论家等诸多桂冠于一身的严老师求教。沉思之后，严老师建议我改一个字，名以信马“游”缰。此“游”非彼“由”，一型之易，由被动变主动，从被裹挟、被驱赶，到游心、游兴、游戏人生，艺术段位立显高下。

　　有一说法，说书画界有三大才子，黄永玉是鬼才，范曾是天才，严学章是奇才。这是很高的评价。与严老师结缘的这些年，我一直在揣摩，到底奇在哪里？严老师是玩语言艺术的高手，其为文、为书、为画、为诗甚至为人，插科打诨，浑然天成。有时候看似简单的一个字、一个词、一幅楹联，或者只是一个谐音梗，其实是其内在艺术积累和文学修养的外化表露，字字珠玑，尽显神思妙想，溢于言表，这也是我衷心敬佩严老师的理由之一。

我向来喜欢唯美的艺术作品。

唯美之于文学，必爱憎分明，酣畅淋漓、快意恩仇，由情见性。唯美之于诗，须合辙押韵、流畅丝滑，朗朗上口，易于传唱。唯美之于书画，当然要合乎法度，或轻描淡写，或浓墨重彩，一定要有悠远意趣、深邃意境。相较于汉隶碑学之古朴厚重，我更喜欢二王帖学的圆转丝滑。所以一开始，我并不十分欣赏严老师书画作品中略显稚趣、迟滞的艺术风格，私底下一直以为严老师独具艺术风格生肖画，如果更圆润一些、更活泼一些，是不是就更符合大众流俗的审美情趣，进而更受欢迎更具有市场价值呢？

坦率地说，将严老师的书法和绘画作品，单拎出来，书不方正，画不讨喜，至少无法打上唯美的标签。或者说并不符合我的审美情趣（如果有的话）。但后来发现，这只是我的浅薄。我仔细观察过严老师为许多地方题写的招牌匾额及楹联作品，写在纸上，看似平常，但雕刻出来，立马入木三分，深入浅出，多年浸淫碑帖临摩的功力，跃然纸上，果然是以笔为刀，大美若拙，大家风范。可见艺术欣赏，是曲高和寡的赏心悦事，须得用心体会，就像一杯美酒，入口辛辣，入喉香醇，入心如痴如醉。这大抵是我学习品味严老师艺术作品的一点体会。

假如说，严老师有棱有角的书法绘画艺术作品是一杯杯烈酒、一颗颗珍贝，那么，其书画作品中无处不在的诗文题跋，就是串起珍珠的水线，盛满美酒的金尊。大美无形，大巧若拙，这正是严老师诗书画艺术作品水乳交通的水色之美，是特色，也是一汪清泉，更是一坛老酒，需要细细品味，细细琢磨。

　　其实，在书画界，严学章老师一直是有争议的艺术家之一。喜欢的人趋之若鹜，挑剔的人冷嘲热讽，莫衷一是。我是皈依在孔方兄门下的俗人，本不该对严老师的艺术有一星半点的品评，只醉在其中就已经很好了。在经济学范畴，文化是形而上的东西，是注意力经济。在这一点上，严老师深谙其中的道道，一方面，严老师在臻于至善的艺术创作之余，敢于挑战权威，时有“奇谈怪论”横空出世，自然招致非议，其已自成一体的系列文艺随笔“横论”，是他艺术哲思的结晶，尽显思想和智慧的光芒，是严老师身上文人气质的耀眼光环，也是我最欣赏的部分，需要认真学习。另一方面，文人气十足的严学章老师，对其艺术作品的市场运作，也有独到的探索，山高人为峰，毫无疑问，严老师就是那个站在艺术和人文之巅的智者，是艺术和市场结合的集大成者。

我的理解是：传统是个筐，什么都能装，而创新不是，需要功力，更需要升华，蟹派艺术，是创新的艺术，有点争议，就会有更多的关注，这也是高明的艺术。

　　螃蟹是横着走路的。

作为蟹派艺术的开山立派者，严学章先生奉行的学术理念是“横行不霸道”，从人的角度看，横行怎么能不霸道，这是书画界质疑蟹派艺术理念的点之一，这是囿于横行霸道这一贬义词词汇的偏颇之见。我并不认同。

从人的行为学角度出发，不能相向而行的横行者，自然有挡道与霸道的嫌疑。但从螃蟹的角度看，人的顺行或盲目follow，何尝不是一种霸道的横行。马走日字士走田，车有车路，马有马道，螃蟹天生就是横着走的，而且傍水而居，从蟹道而论，何横有之？

做为蟹派文化的创建者，严学章先生走的是水道，已经另辟蹊径，其学术、艺术、市场乃至上升到文化层面，早已横刀立马，自成体系，不愿意人云亦云，做一个跟随者。洋洋大观，洋洋洒洒，只管一直朝前，既不霸道，何横之有？

20250315写于北京南城知止轩

张晓歌，京籍西岐人。曾供职于中国银行、湖南广电、达晨创投、CMG（产业体系）等著名机构、私募基金管理人，资深投资经理。业余书法、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