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克胜中短篇小说集（周末连载）

冬去春又来！

【中篇小说】好雨知时节 8 柳逢春收到包红的信是在星期六下午。晚上他洗了澡，找出一套最好的衣服，准备第二天穿上去二道河。二道河是草林镇管辖下的一个小乡，那里他一次也没去过，不知生活环境怎么样。 第二天吃罢早饭，柳逢春怀着好奇心和新鲜感骑上自行车向二道河出发了。 这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山上浓荫覆盖，山花烂漫。为了欣赏一番路边的景色，柳逢春把车子蹬得比较缓慢——尽管他的心情非常迫切，渴望早点见到包红。 9点10分，柳逢春到了二道河综合商店。他见包红不在店里，便走向一个营业员，问道：请问包红到哪里去了？营业员说，她到河里洗衣服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他向营业员说明了来意，就被这个营业员引到了包红的寝室。 寝室里书桌上已事先泡了两杯茶。柳逢春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打量包红的房间。一间房子还算宽敞，门的左边放着一张书桌和一把藤椅，书桌的旁边横放着床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蚊帐纤尘不染，暗香浮动。门的右边放着灶具、小圆桌、脸盆架、水桶、水瓶等日常生活用品。整个房间简单朴素，但窗明几净，井井有条。柳逢春看了之后感到非常舒适。书桌上排着书刊，放着一部录音机，一只盛满清水的玻璃杯里插着一束映山红和金银花，鲜艳夺目，清香扑鼻。柳逢春伸手按下录音机的唱键，一首贝多芬《致爱丽丝》的钢琴曲叮叮咚咚，一如行云流水漫过他的心田。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包红拎着菜篮回来了，还没进屋就大声喊道：柳老师，稀客！稀客！ 听见包红的喊声，柳逢春关掉录音机，起身迎向门口说，你不是到河里洗衣服去了吗，怎么买回一篮子菜？边问边从包红手里接过菜篮子，看了看说，呀，买这么好的菜！瘦肉、鸡蛋、鲫鱼、蒜台…… 包红说，我在河里洗衣服时就远远地看见你来了，赶紧洗好衣服就去买菜。今天请你尝尝我的手艺，保证让你吃好喝好。她眉飞色舞地说着，拎来水瓶给柳逢春续茶。 谢谢！没想到能在你这儿改善一下生活，柳逢春感激地说，学校的伙食也太差劲儿了，食无甘味，味同嚼蜡。 包红盯着柳逢春的脸看了几秒钟，说，难怪你又瘦了，以后你也要注意改善生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呀，你今天穿的衣服很整洁，基本上能为人师表。停了一会儿，包红又说，我觉得根据身体的需要，适当增加营养是十分必要的。另外，在不怎么影响学习和工作的前提下，修饰一下衣着、面容，又未尝不可。相反，不修边幅，节衣缩食，会影响一个人的尊严和身体，更不能说明一个人事业心的强弱。你说是吗，我的柳老师？ 柳逢春默默地点着头。看来包红的这番话触动了他的某根神经。他忙转移话题，说，这些天你写了诗没有，拿出来我看看，你去上班吧。 包红说，今天轮到我休息，陪你好好玩一天。……到这儿来上班后，我什么也没写，只看完了你那本《青春之歌》。……你看我像不像林道静？ 柳逢春看着包红，想起电影《青春之歌》中林道静的扮演者，说，还真有点像！ 包红一听，脸变红了，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转过身说，好了，不说这些，我来准备午饭，你随便看看书吧。说着就动手择起菜来…… 午餐，他们两人共饮了一瓶啤酒，吃了很多菜。他们都感到这顿午餐很对胃口，吃得很舒服，用一句俗话说就是酒足饭饱，尤其对柳逢春来说，可谓大饱口福。 之后，包红提议说，我们上山踏青吧，山上的景色会让你入迷的。 好吧，今年开春后我还没有到山上去玩过呢。柳逢春随声附和道，接过包红递给他装有饮料的方便袋，跟着包红走出了商店后院的大门。 他们沐浴在芬芳飘逸的空气里登上山来。最夺目的是那一片片映山红，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然盛开，偶尔还有一阵兰草和金银花的幽香随风吹来，沁人心脾。天空碧蓝，极目远眺，只见那依然迷蒙的山林上空一朵朵白云，似动非动地漂浮着。山上东一片西一片的树林，或成蜿蜒的林带，或成孤立的丛莽，接受着阳光的普照。依傍山麓的一条小河淙淙流淌，泛着细碎的波光。那些无名鸟的鸣叫悠扬婉转，伴着他们搏动的心房此起彼伏。 一路上，包红像小鹿似的在柳逢春周围欢跳着，时而摘一支映山红，时而采一束兰草或金银花。待她手里拿不下时，就凑到柳逢春面前叫他挑选最鲜最香的几支带回去装点他的房间。 所到之处，包红手中的鲜花连同她那少女身上特有的温馨在她身后留下缕缕醉人的芳香。于是柳逢春便陷入心醉神迷身软骨酥的境地。一时间，他的话语就有些词不达意，他的耳朵听不见天籁之音，他的眼睛如患有色盲症。然而一俟他神志清醒，包红的身影又回到他目光的注视之中。 包红也无数次用眼睛搜寻着他的目光。面对她那咄咄逼人的眸子，柳逢春感到大自然的一切光华都黯然失色，难以使他为之动容。而使他心旌摇曳的唯有包红身上馨香四溢的青春气息。 他们并肩而行，柳逢春的手臂无意中碰到了她的胳膊或腰肢，她便怦然心跳，羞羞答答。这时，柳逢春情不自禁地向她说出第一句亲昵的话：包红，你真逗人喜欢！包红听了莞尔一笑，眼里闪烁着激动而幸福的光芒，脸色变得通红。 他们不知说了多少话，也不知走了多远路，当他们看见路边一块平整光洁的石板时，差不多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坐下来歇一会儿吧，于是并肩而坐。这时他们才想起随身携带的饮料，便各人拿了一瓶健力宝，打开拉环，像品茶一样细啜慢饮，一时无话。 黄昏降临了。落日的余辉和夕阳下的金色晚霞变幻出许多千奇百怪的形象。这时，包红兴致盎然地叫柳逢春辨认那些云朵像什么，譬如雄狮、斑马、大象、山羊，以及形形色色的以孩提般的兴致随心所欲编织出的种种形象。柳逢春望着包红所指示的那些云朵，微笑着说出他所感觉到的人物、动物或实物，心里为她这般纯朴天真而感动不已。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光。 晚风习习，从山上轻轻吹到他们的身上。鸟儿们急匆匆地飞进树林，寻觅绿叶丛中的枝柯栖息。这时他们都感到了身上的凉意。柳逢春便说，我们回去吧，我还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学校去。于是双双站起身来，朝山下缓缓走去。包红时而下意识地抓住柳逢春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她的头向柳逢春微微倾斜，像是想把额角倚在他的肩头。她的披肩秀发时时被风吹起，撩拨着他的脸颊。就这样，他们默默地走着，宁静得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分手时，他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然而他们久久对视的目光和微笑却隐含着无尽的话语。 柳老师，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是多么想你，生怕你今天不来。包红用低沉而颤抖的声音对柳逢春倾吐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思念。此时此刻，在柳逢春面前，她的目光终于不再羞怯，使柳逢春可以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她的心灵。 柳逢春激动地说，下个星期天若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再来看你，好吗？ 包红把头深深地一点，表示了由衷的认可和希望。 从此，二道河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对柳逢春来说已不再陌生，且变得那么熟悉，那么亲切，致使他和包红道别时一种留念往返依依不舍的感情袭上心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