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57, 181, 74);">每日一文,陪伴您开心喝茶!</i></p> <p class="ql-block">喝茶的人,这个茶谚都是听熟了的:“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还有一句是:“龙井茶,虎跑泉。”(这话的另一个版本是“狮峰龙井虎跑泉”。)著名的“茶水组合”还有:顾渚紫笋金沙泉,庐山云雾第一泉,径山茶、苧翁泉,碧螺春、太湖水,君山银针柳毅泉,黄山毛峰人字瀑,雁荡毛峰大龙湫,武夷岩茶九曲溪。类似的说法还有:莫干黄芽剑池水,西山茶、乳泉水,齐云瓜片淮源水,天台华顶千丈瀑,天尊贡芽十九泉,等等。我起初认为这很简单:就是在说某种水和某种茶都好,“双绝”的意思。后来渐渐觉悟:前人在这些说法里暗含了一个意思,这也是中国茶饮文化的支柱性常识:就是水质对茶性的重要,就是说离开了水是没办法谈论茶的。我以为这些谚语的内涵仅此而已。</p> <p class="ql-block">后来,到各处走得多了,逢茶就喝,渐渐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茶确实是好茶,也很新,往往茶博士或者茶娘冲泡得法,喝起来就非常好,甚至不同凡响,激动人心,当即买了一两斤带回来,回来后兴冲冲再泡,却再也没有当时那么香,喝起来滋味也没那么足了。怀疑过茶铺或者茶叶摊子,是不是他们偷梁换柱做了手脚?后来便十分小心,顶住卖家的解释、抗议、嘲笑,自己动手,从尝茶开始就自己取自己泡,买时也自己看准了,亲手取出来,亲眼看他们真空包装好,那种态度,简直是对待有翅膀的小生灵,好像一不留心它就会飞走了似的。这样飞回上海,马上再泡再喝,味道还是不如了。虽然那茶还是好的,等级和新旧都能喝出来,甚至也清香甘醇,但是在当地品饮时的某种风味,或者说韵味,还是不能复现。我的惆怅真是难以言传,像眼看着彩云悠悠飘去,留下一片空荡荡的天空,又有点像去找一棵花树,云雾缭绕之中花香依稀,却不知道花究竟在哪里。</p> <p class="ql-block">直到读到《煎茶水记》里的这几句话:“夫茶烹于所产处,无不佳也,盖水土之宜,离其处,水功其半。”他直截了当地认为:茶在产地喝最好,因为当地的水土和茶最适合,离开了当地,就只能发挥一半了。我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每次在产地品时那般美妙,回到上海就失了一半魂魄。</p><p class="ql-block">又看到《清稗类钞·静参品茶》中记载,武夷山天游观的静参羽士认为,武夷茶有四个阶梯,第一个阶梯是香,第二个阶梯要清,第三步要甘,再等而上就叫“活”,“活”是最高境界。他似乎也认为这个标准有点玄妙,说这个“活”只能用舌头来辨别。他还说:一定要用武夷山里的水,才能激发茶的精华,才能品到清香甘活之味。我再次恍然大悟。拍案大呼:我真是白白喝了几万杯茶,若不是高人道破,还不知要疑惑到什么时候!</p> <p class="ql-block">却原来,我每次带好茶回上海,所丢失的韵味,就是这个“活”字,茶的“香”“清”“甘”跟我回来了,但是那个“活”有原则,不是当地的水,无论我如何水温合宜茶具精洁,如何千呼万唤,它终是不肯屈尊下临的。</p><p class="ql-block">再忆起名著《老残游记》似乎有写喝茶的段落,翻出来一看,又恰是明证:“子平连声诺诺,却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觉得清爽异常,咽下喉去,觉得一直清到胃脘里,那舌根左右,津液汩汩价翻上来,又香又甜,连喝两口,似乎那香气又从口中反窜到鼻子上去,说不出来的好受。问道:‘这是什么茶叶,为何这么好吃?’女子道:‘茶叶也无甚出奇,不过本山上出的野茶,所以味是厚的。却亏了这水,是汲的东山顶上的泉。泉水的味,愈高愈美。又是用松花作柴,沙瓶煎的。三合其美,所以好了。’……”</p> <p class="ql-block">——本山上出的茶,配上当地的好水,所以茶味就好。难怪唐代的时候湖州进贡顾渚紫笋时,还必须用银瓶装上当地的金沙泉水,一并送到长安。除了金沙泉水质好之外,就是让本地水去陪本地茶,让好茶到了异地他乡也不闹水土不服,精华尽露,芳醇毕现,不打一点折扣。——回头再看那些茶谚,在在都是诚恳的表白或者严正的声明:本地茶须用本地水泡,茶香才能淋漓尽致,茶韵才能神完气足,才是十足的成全。茶人诸君,慎勿辜负!</p> <p class="ql-block">文章转载自《茶可道》,潘向黎著,插图整理自网络,致谢上传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