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回家路上,等绿灯时瞄了一眼手机,看见五个字:</p><p class="ql-block"> “有花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是棉发来的。八点了,扛了一天忙碌的心,闷闷地,不透气,“吱呀——”开启一扇小窗。</p><p class="ql-block"> 也不等回家敲字了,按住语音话筒问话打招呼“姐诶,这啥意思啊?姐啊,我太累了,还在路上,不知道吃点啥能不累。今天呀,又是……又是……又是……”总是这样,很少联系,常常是她几字开个头,我开闸放水。也不知道是想听我说说话,还是想让我说说话。</p><p class="ql-block"> “想去有花的地方,坐坐。”我知道她也如鱼一样,从水底探出来透气了。春日年年至,年年春盼春。随时可去抓捕春意,在春的怀里叫嚣很久,才想起去看她一眼。好像好好看一眼,需要很多时间。</p><p class="ql-block"> 棉是一个居处偏远的朋友,大我几岁,过得踏实而疲惫,向往简单和明亮。来过两次小城,我们去书店坐,找了书,也不怎么看,随意地聊几阵子。太阳的小脚颠得快,半个下午倏地去了,她也就搭班车回家。这两年,我们都越来越忙,潜入各自的海老实巴交拨拉日常琐细。她忙着照顾久病的双亲,我学着多做事少说话。光阴里一抬头,是“好久不见”的恍惚感,两个只待老去的女人以孩子的天真模样相遇。</p><p class="ql-block"> “静静地调养一下自己吧,你会倒下的!”她知道我的小身板儿,也知道我的不屈不挠。</p><p class="ql-block"> “真快了……但——是——”人总在愿意听的人面前吐槽生活的嘴脸,我也是无论我怎么修养自己灵魂,还是会在熟悉的人面前一江汹涌澎湃。然后转折。她总是说我是阳光,听我说说话很开心。我该拿我的春的喜气相待了。</p><p class="ql-block"> 几个问候,得知近况。我也已蹿上楼,卧在了沙发上。断断续续叨叨念念了好一会儿。写在本子上,大概是中篇小说那么长。</p><p class="ql-block"> “一晃四五年了……”她感慨,“父亲已经去了,只是换了一个房子。还有母亲,都好好的吧。”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她才是真正的行者。人生果如一场修行,我只是个喊“修行”的家伙,并不真识字呀。从前铿锵地喷涌过太多豪迈地话,未经自己验证就递给了她。她从未质疑我,总是起个头,静静地听,欣欣然地赞我是个小太阳。</p><p class="ql-block"> 我承认,我也需要太阳了。</p><p class="ql-block"> 病了十几天了,咳得厉害,打了针晕得站不稳脚跟,以往煮菜汤、喝梨水的方法不奏效了。像打不死的小强那样,小小的强过了又一周。</p><p class="ql-block"> 我也想去有花的地方了。香可浓淡,色可任意,是绽放就好,是亮眼就好,是听风来听风过就好。无论石的罅隙,无垠的大野,还是涧之底,溪之畔,都是天地之间又一年哪。</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油菜花开了吧?”她又冷不丁冒出一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应该开了吧。”我敲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到最后,也并没有约定,一起去看花。似乎以一种快嘴得逞的方式,也算实现了看花的自在。</span></p><p class="ql-block"> 大概她已睡了。</p><p class="ql-block"> 我翻开相册,都是一些随手拍的照片,太多了,各种,在海一样的照片中,还真有几张花照。我且在睡前先回看我的那些花:有去年冬天我水培的白菜花,有儿子第一桶“金”送的口红赠花,有孩子们探望我时送的多名花,有年前应急买的红掌文竹,有从朋友那儿掐来的长寿花、昙花……</p><p class="ql-block"> 去有花的地方,去哪里呢?春有百花,心有百花。看与不看,花都会开。去与不去,花都会应春而来。</p><p class="ql-block"> 照顾好自己,善待若去若来的缘分,生命终成一棵开满花的树。孤独也自洽,怡人也自怡。也终有一天,一树繁花也落尽,见过花,也无所谓想看花了吧。因为知道,花不会因人想与不想而开落,她们有自己的时节要奔赴。</p><p class="ql-block"> 睡吧。</p><p class="ql-block"> 明天,我要么随缘去看花,要么,再培一盆花。储藏间还有两块红薯,如果没坏,就她了。</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