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里流淌的时光

陈纳德

《车窗里的时光》

深夜的列车依旧在铁轨上奔驰，车窗外的光影如同时光的碎片，在玻璃上流转。我望着窗外，恍惚间分不清这是二十年前的绿皮火车，还是今日的复兴号动车。

记忆中的那列火车总是带着铁锈的气息，车轮与铁轨的碰撞声像是某种古老的节拍。那年秋天，我背着行囊从娄底站上车，去往长沙求学。车厢里挤满了人，过道上站着的旅客随着车厢摇晃，像一片片飘摇的芦苇。深夜，我蜷缩在硬座上，看着窗外零星的电灯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如同散落的星辰。那时的我，怀揣着"好男儿志在四方"的豪情，对未来充满憧憬。尽管条件艰苦，硬座的木板硌得人腰酸背痛，但心中的追求却如窗外的星光，虽微弱却坚定。

在高铁时代，而今，我特意选择了绿皮普速列车。软卧车厢里，四张铺位整洁舒适，床头的小夜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对面的下铺是一位年轻的母亲，正轻声给女儿读着绘本；上铺的商务人士戴着耳机，专注地盯着笔记本电脑。窗外是连绵的霓虹，将夜色装点得璀璨夺目。列车安静地滑行，仿佛时光的河流，将我从深圳带回长沙。二十年的光阴，在这车窗里折叠、重合。人到中年，我不再是那个一心想要远行的少年，而是懂得了回归的意义。就像这趟列车，终究要回到起点，人生也需要时常回望来时的路，才能看清自己的本质。

列车缓缓停靠在广州站，月台上的灯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站台上人来人往，有匆匆赶路的旅客，也有依依惜别的亲友。这一幕让我想起当年的列车员，总是提着一个大茶壶，在拥挤的车厢里穿行，为旅客添水。现在的乘务员推着精致的餐车，轻声询问乘客是否需要饮品。车窗外的景色在变，车内的陈设在变，连火车的名字也从"快车"变成了"复兴号"，但那份离愁别绪，那份归乡情切，却始终如一。物质条件的改善，让旅途变得舒适，却也让我更加珍惜当年那份纯粹的追求。现在的我，心态平和了许多，不再执着于远方的风景，而是懂得欣赏沿途的点点滴滴。

列车再次启动，穿过广州城的灯火。我靠在窗边，看着这座不夜城的繁华景象。长沙还在前方，但我的心已经提前抵达。恩师的白发是否又添了几许？同窗的笑颜是否还如当年？我轻轻整理衣襟，仿佛整理着二十年的光阴。窗外的光影依旧在流转，如同记忆的胶片，一帧帧回放着过往的岁月。

我忽然明白，人生就像这趟列车，既有出发的豪情，也要有回归的智慧。年轻时我们追求远方，追逐梦想；年岁渐长，我们更需要回归本心，寻找最初的自己。那些在车窗里流逝的风景，那些在铁轨上碾过的岁月，都是生命中最动人的诗行。

夜色中的列车继续向前，载着我的思绪驶向远方。在这出发与回归之间，我找到了生命的平衡：既要保持当年的追求，也要珍惜当下的平和；既要仰望星空，也要脚踏实地。这或许就是时光给予我们最宝贵的礼物。而此刻，我只需静静等待，等待列车带我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回到最初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