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大伯 . 原创短篇小说

匠人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胡子大伯是父亲的哥哥,比爸爸大五岁,爸爸是家里的老巴子,排行老二是我的姑姑。爷爷是房管所的泥瓦工,靠给人家砌个墙、抹个灰、做个水泥地坪擎(音:qing,挣的意思)工资,空闲时间还帮街坊邻居修个屋顶拾个漏什么的混点外快,一家人的日子在我们这条街上还算过得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据父亲讲,他们小的时候爷爷最喜欢的就是家里的大儿子,因为他继承了爷爷的骨架、脸型和天生的大嗓门。大伯的两个眼睛雪亮的,尤其是十七八岁下巴上就冒出了浓密的络腮胡,活脱脱和爷爷像一个模子出来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胡子大伯从小胆子就特别大,做事果断,能说会道,但脾气暴躁,喜欢冒险,尤其爱惹是生非,到了夏天晚上邻里街坊在路边乘凉的时候,一条街上很远就传来他的大嗓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概在父亲十四五岁的时候,大伯高中毕业在家等分配,那时,文革还没有结束,大伯是家里的长子,按当时的政策每家的老大是要到农村插队的,爷爷心疼他,怕他吃不了乡下的苦,又怕他闲着在社会上学坏,就让他跟着自己的屁股后面和和砂浆,拎拎泥桶,做小工。那年夏天一个礼拜天的下午,爷爷没有出去干活,猫在屋里睡午觉,二姑从外面匆匆忙忙回来,在爷爷的耳朵边小声嘀咕什么,爷爷一骨碌从凉床上爬起来,操起一根手腕粗的木棒子冲出门去,在街南边光棍黄老二的小竹坯房子里,找到了正在聚精会神翻纸牌的大儿子。爷爷一把拎住他的后衣领,猛然一声喝吼,大伯吓得三魂丢了二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狗日的小炮子,你在干什么?还没有等他回话,同样脾气暴躁的爷爷,操起手中的木棒子劈头盖脸地打去,大伯站在众人面前一动不动,没有回嘴,也没有躲闪,任凭木棒在头上雨点似的挥舞,血水顺着有着络腮胡子的脸颊流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爷爷走出小竹坯房,站在路边的鬼柳树下许久,把手中沾满血痕的木棒一扔,对着骄阳似火的天空长叹一声,背着手朝家走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问爸爸,爷爷手好狠啊!打死人了怎么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爸爸白了我一眼,你人小,知道个屁,赌钱赌命赌家产,会害死人的。</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爸爸回忆到,他再见到大伯的时,大概是五六年以后的事了。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头几年,当时菜场附近的小街小巷的角角拉(音:guoguola,角落的意思)有了许多从郊区来卖菜的农民。最先见到大伯的是二姑,一个穿着破旧军装的人蹲在马路牙子上,面前的蛇皮袋上放着一堆青菜和几根小葱,那个脏兮兮的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二姑突然发现这个胡子拉碴的人特别眼熟,好像是大哥,再想仔细打量,那人就不见了。她在菜场附近转了几圈,没见那人的身影,正准备回家,那人像从地缝冒出来似的站在她的面前,“妹子。”洪亮而熟悉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大黑,你是大黑,你是我的大哥?”二姑惊讶地带着泪音叫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浑身脏臭的人点了点他蓬乱的头,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同样脏臭的蛇皮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姑满是热泪走上去,抓住大伯的手,上下打量着他,问:“哥,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大伯有点局促摸了摸下巴上的络腮胡子,“要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姑让他和她一起回家,大伯有点犹豫地说道:“爸爸呢?不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原谅我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老人家死了好些年了,我还和三弟住在老屋里。”二姑抹了一把眼泪接着说,“爸临死前不停地念叨你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打那时起,胡子大伯就和二姑、我父亲三个人住在一起,到后来,二姑出嫁了,嫁到城南夫子庙附近的新桥去了。再后来,父亲也成了家,有了我。大伯原先住在老房子的堂屋里,他嫌自己碍手碍脚的,不方便,就把街北面四茬路口王奶奶的小偏房租下来住。我那时六周岁,刚刚上小学,隔三差五一有空就朝胡子大伯那里跑,因为他特别会讲故事,还会用木头块做盒子枪,用棍子做步枪,用玉米棒子做手榴弹;他还会学枪声炮声、学汽车叫飞机吼.....还有,不管我问什么,他都能回答,天上的地下的,过去的现在的,他不厌其烦地讲给我听,好像回答问题就是他的最大的快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又过了几年,区里人武部经过调查,了解到胡子大伯打仗时腿部受过伤,就安排他在附近的街道小工厂看大门,空闲时间多,我跑的更勤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到了上小学五六年级的那些年,我还经常到胡子大伯住的出租屋去玩。记忆中大伯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当年打仗时留下的腿伤一到下雨天就隐隐作痛,靠吃止疼片来暂时压住疼痛。二姑对我说:“你大伯一辈子做事不求人,硬气得很。79年自卫反击战打完以后,他受伤在部队野战医院里养伤,别人立功受奖,提干当官,他倒好,伤没有痊愈,也不和部队领导打招呼,背起一个背包就回到他原来插队的乡下去了,知青点上一起插队的知青们都返城了,就他一个人还留在那里傻乎乎下田种地,晚上一大早就抱着被子蒙头睡大觉,好像这个世界上一切一切都与他无关,村上的老老少少在他的背后戳戳点点,都说他肯定是战场上当逃兵逃回来的,不然怎么不回城分配个好工作呢,唉。”二姑说完直摇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提起他的大哥,更多的是埋怨,他说,胡子大伯回到知青点的两年多时间里,房东一家对他多有照顾,尤其是房东的大女儿经常给他来缝缝补补、浆浆洗洗,家里有好吃的还给他送来。他倒好,横着眉毛对人家说,孤男寡女的,你少朝我这儿跑,免得别人说闲话。姑娘呛他说,我才不怕人家说什么,大不了领个证搬过来住。胡子大伯更急眼了,结婚?你昏了头,我一身病,吃吃不得,做做不得,三天吃六顿混吃等死,还要拖累你啊?你年纪轻轻的,赶快找个好人家嫁了吧!气的姑娘摔了房门哭着跑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天早上,二姑拿着胡子大伯的床单到我们家来洗,洗完了,在院子前的空地上晾晒。早春的太阳暖洋洋的,二姑在两棵不高的洋槐树间的绳子上凉上了床单,床单被风儿鼓得高高的,水珠在慢悠悠地滴着,地上一片新湿。瞧见我父亲从屋里走出来,她担忧地对他说:“最近,大哥有点不对头,经常眼睛半闭着半睁着,只有看到电视上播老山前线的片子,他才像打了鸡血似得。叫我家大侄子常朝他那儿跑跑,让大哥给他讲打仗的故事,打打岔。”二姑甩了甩手上的水,又说,“大哥可喜欢他呢,常在我面前垮他,说他学习好,将来一定有出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放学就往胡子大伯的出租屋里跑,让他讲那些陈仓烂谷子的、重复来重复去的旧事,我搬着一张小板凳坐在他的跟前一个劲地催促着他,快讲,快讲......胡子大伯的声音依然洪亮,只是中气没那么足了。尤其是他的记性糟糕透了,今天讲的故事,昨天又是另外一个版本。回家后,父亲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去了吗?听了我肯定的回答,他才心满意足地干别的事去。二姑更是高兴,不是给我带几颗牛奶糖,就是塞给我一个煮鸡蛋,还总是亲昵地揉揉我的头发,夸我懂事听话。那时我人小不懂得这一切的意义,还以为自己做了多大了不起事呢。哎!现在想想真有点酸楚,想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问胡子大伯:“大伯,你当年打越南是咋个样?有没有照片给我看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伯神情黯淡也有点遗憾地讲:“仗打那么凶,哪有功夫照相啊!”他突然好像清醒起来,睁圆昏浊的眼珠,盯住黑乎乎的墙壁,两只枯槁的手拍了一下,得意地说,“我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就是那样,一身草绿军装,红帽徽、红领章,手握五六冲,打着绑腿,腰间挂子弹带和手榴弹,一队一队的人马,俯着身往前方冲锋......”他的眼睛亮了,腰也直了,“我们越过了红河,穿过布满地雷和竹签的山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胡子大伯停顿下来,一个人沉浸在深深的回忆中,他的目光透过窗户看见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些早已分不清是夕阳还是烟尘染红了大地,原本就是红色的土壤早已成了红褐色,国境线上的红河似乎停止了流动,天空的硝烟久久地无法散开,偶尔看见的断枝上还留着点点火焰,厮杀声、呼喊声、枪炮声似乎还在耳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胡子大伯狠吸了几口手中的纸烟,青蓝色的烟雾从他的口中吐出来,在昏暗的小屋里转着绕着久久不肯飘出去,我的鼻孔里也有烟味,忍不住要咳嗽,我让大伯接着说下去。胡子大伯扔掉烟头,接着说:“我们连渡过红河以后,在副连长的带领下沿着农田中间的狭窄小路向越南的腹地挺进,小路上面许多的地方插着小旗子,当有人靠近小旗时,就会被副连长喝骂,不怕死呀?小心地雷!副连长又叫道,向后传,小心竹签子坑。天大亮以后,前面两个山包包之间的垭口越军的机枪手发现了我们,猛烈的子弹像暴雨一样向我们隐蔽的大榕树周围泻来,树枝、杂草、沙石、烟尘,劈头盖脸砸了我一身。我朝那个方向扔了一颗手榴弹,可惜距离太远,那挺高机仍‘哒哒哒’地扫个不停。我气的站起身,想朝山包方向冲去,被副连长制止了。他一面冷静地命令大家不要盲目乱射,以免暴露自己隐蔽的位置,一面继续仔细观察地形。他把冲锋枪交给我,又从旁边一个战士手里要来三颗手榴弹,悄悄地绕到一个较高的地方。大家只见他一扬手,‘唰唰唰’三颗手榴弹飞了过去,接着几声炸响,岩石后的高机再也不叫唤了。战士们兴奋地呼叫起来:‘打得好,打得好!副连长真厉害!’‘嚷啥子?注意,还有敌人!’他的话音还未落,一声抢响,见他捂着头部,慢慢地倒在草丛中。我大叫一声:‘副连长......’端起五六冲对着枪响的地方一阵猛扫,后来在一声枪响以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已经躺在后方野战医院里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99年的冬至的前两天,父亲给我打电话,胡子大伯怕是不行了,我坐火车赶回了家里,然而这次大伯从阎王爷的身边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父母亲忙着上班,我就在家多陪胡子大伯几天。那些天我的心里挺矛盾的:害怕大伯死了,从此没有了最最喜欢我的人;又忧虑他的病拖很长的时间,等我一回学校,他死了又得赶回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架了一张小床,住在大伯的旁边,他的气味我闻得来。从乡下来的房东女儿把家里包的菜团子端进屋后,堂屋里就多了青菜和糯米的香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窗外的天空很暗,黑漆漆的,风从马路边的那棵鬼柳树吹过来,在我家的三间瓦房前徘徊,卷起房檐上零零碎碎的茅草,胡乱地钻进紧闭的窗内。胡子大伯猛然撑起身子,眼珠睁的老大,气喘的厉害,我赶忙过去一边给他揉胸口,一边大声呼喊二姑。二姑和房东女儿(我叫大姑)一起从里屋冲出来,她俩齐声喊着:“大黑,大黑,大哥......”我也带着哭腔大声叫着:“大伯,大伯......”喘着粗气的的大伯终于回过神来,他有气无力地指着屋门,说:“门外面有我的几个战友,他们穿的少,屋里暖和,你们让他们进来,张妹子(大伯叫房东女儿的称呼)再端几碗菜团子给他们吃。兄弟啊,你们尽管吃,我们这儿有,吃饱了再上路,我们一起走......”说完他无力地倒在床上,他朝我挥了挥手,又说到,“大侄子,你喊住他们,喊住他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姑、张大姑和我走到门外,外面哪有人啊.....黑色的云团在天光的晦暗空中游走,鬼柳树的枯叶在冬夜的风中过早地衰败腐烂、飘落。叫声衰微的野猫们像是冥河边的运尸人,透过不明不暗的路灯,我们看到了群鸦在低空徘徊嗡鸣,而无人的街巷如同一个落魄画家笔下的地狱场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胡子大伯是上次我见到他的五个月以后去世的,父母亲怕耽误我学习没让我回来和大伯见最后一面。到了夏天暑假回家时,大伯睡的小床撤掉了,堂屋显得空荡荡的。半年多不见的父亲,消瘦了许多,气色也不好。一天吃晚饭的时候,父亲对我说,这几天总是梦见你大伯,问你给他办的事办了没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没有啊......”我支支吾吾地应付了父亲一句,把碗里的饭匆匆划了到嘴里,到里屋看书去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坐在书桌前,我心神不宁书怎么也看不进去,因为有一件事梗在心里。上次回家的时候,那天就我和大伯两人在家,他挣扎着从小床上爬下来,在床底的木箱里翻出一个退了色的军用挎包。他从挎包里拿出用红布包着的发黄的信纸。信纸皱巴巴的,残缺不全,开头和结尾都不见了。我凑着灯光看了好几遍,勉强读懂大概意思,这是一个人在上战场前写给自己妻子的信。信里告诉他年轻妻子,这次走的匆忙,不能回来探亲了。信里还说,在炕下的砖洞有一个旧饼干桶,里面有300元钱。他嘱咐自己的妻子,照顾好女儿和他的母亲,再拿50元还给生产队的老队长,这50元是老队长带他母亲瞧病时垫付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问胡子大伯:“他是谁?你找过他的妻子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伯回答道:“副连长。他牺牲前什么也说不出来,一只手拉着我,一只手指了指军装的上衣口袋,我摸出这封信,他已经合上了眼睛。我只知道他是内蒙赤峰人,具体住在哪里不清楚,问别的战友都说不晓得。我找过两趟,赤峰大着呢,怎么也找不到。”大伯摸着我的脸,轻轻地叹了口气,“大伯快走了,要见红河了,要去找副连长了。大侄子,你有文化,会帮我找到副连长的妻子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问我:“信还在吗?怎么一直没有听你说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我答道,其他我什么也不想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坐火车回学校的路上,车厢有节奏地晃动着,开往远方的绿皮火车走走停停,也正如它启动或者停下的时候,总会留下了长长的“嗤”的一声叹息!一切都从未知中扑面而来,又飞快地消失在车窗的另一面。更多的时间,我发呆地望着城市的轮廓,坡下的水田,赶着老牛在陇上行走的农人;还有那些无名的小站,交错的铁轨,道口挥着小旗的值班员,停车时隔窗叫卖的小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又掏出那封信,叹了口气,在心里说,胡子大伯,找到找不到,以后清明给你烧纸的时候都会告诉你,因为,我的心里有你,有你的副连长......</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什么时候,那些南边的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又把熟悉的味道吹来。那些热烘烘的泥土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溪水味和山林味,让人迷失。那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芭蕉味、青草味和疼痛,每天与雾岚一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上升或降落的炊烟味,还有男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的汗腥味,女人的乳香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还有什么味道能代替它们。执着、温情、甘冽</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红河一样的爱着。从生到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从红土里爬出来,再回到红土里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什么都没有带来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都没有带走。只有思念伴着没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南边的风,在高处游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一切都这么自然。来时你的声音宏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返回时,上帝把所有的门都关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2025年3月14日写于南京</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