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假日,并不愉快的假日。<br> 爸爸妈妈带着女儿外出游玩,吃了“必胜客”,买了玩具,再回到家里玩耍。本来是高乐的一天,谁知道“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中间几番波澜下来,父母和女儿黑头土脸,睥睨相对,一方拔剑,另一方张弩。万幸,最后双方还算克制,没有酿成严重冲突。<br> 女儿非常不服气,晚上的卧谈会,和爸爸躺倒在床上,开始反攻倒算,指责大人很唠叨,凶巴巴的。一边,还拿着今天新买的魔法棒,冲着老爸指指点点,吆喝“变”,希望运用魔法的力量,变出一个顺从服帖的老爸。<br> 爸爸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一边举起手掌发功,轻松化解了魔法的威力,一边“整顿衣裳起敛容”,开始了絮叨,条分缕析今天的故事。<br> “首先是下午在‘必胜客’用餐的时候,我们都快吃完了,你忽然说要蛋糕。你在点餐的时候,没有提出这个要求时,再加单的话,还要长时间等待,所以我们拒绝了你的要求。你提要求没有什么错,遭到拒绝,有些不高兴,只是嘟起嘴巴。我们没有因此生气,理解你的态度,更没有指责你,这一切都还好吧?”<br> 爸爸微笑看着女儿,小女孩若有所思,手中的魔法棒不知不觉已经放下。<br> “然后你要求购买魔法棒,从我的内心来讲,是不太愿意你去买的,因为我认为你的玩具够多了。但是你意志坚定,而且又说是用自己的零花钱,最后我也接受了。在这个对话过程中,我的口气有些生硬不耐烦。你及时提醒我注意说话的态度——这个我要感谢你。我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改变了态度,对不对?我和你对话的态度有问题,我愿意道歉。”<br> 爸爸终究是大人,老奸巨猾,以退为进。女儿无话可说,唯有点头。<br> “再下来就是晚饭后你和妈妈争电脑的事情。妈妈只是要求你稍安勿躁,她打完几盘扑克就给你,而你却不愿意等,恼羞成怒之下,甚至扔妈妈的皮包,这就不对喽。”爸爸继续分析。<br> “凭什么不该她去等?”女儿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br> “当时妈妈已经开局打牌,网上另一头有其他队友一起参与,不能停下来,否则要扣分。所以,没办法,只好让你等待,这是一个先来后到的问题。”<br> “可我想看一下QQ都不行。”女儿皱起眉头,一脸的不服气。<br> “你当时说要找大姐聊天,可是妈妈已经说了,大姐不在线。她看了QQ,一目了然,大姐的图象是灰暗的,说明她不在线。”女儿其实是用妈妈的QQ。<br> “可我还想看一下其他人在不在呀。”女儿还在作困兽犹斗。<br> “QQ界面是在线的好友排前面,没有上线的排后面。上线的人,没有你认识的,妈妈也告诉你了,你看来看去也是缘木求鱼(1)。更重要的是,妈妈出牌有时间限制,不能拖沓。”<br> “爸爸,什么是‘缘木求鱼’?”聪明的小女孩马上注意到了这个相当生僻的成语,打断了谈话,岔开了话题。不要说是小学二年级的孩子,就是成年人,我敢打赌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成语。<br> “‘缘木求鱼’就是爬到树上去抓鱼。‘缘’在这里的意思是‘攀援、爬’,成语比喻做事的方向或方法不对,白费功夫。”爸爸苦心孤诣,一边解释,一边找来纸笔,把“缘木求鱼”四个字写出来。<br> “为什么会到树上去找鱼呢?”女儿又发问。这个刁钻古怪的问题,竟然令爸爸语塞。仔细琢磨一下,这里确实有些不对头。虽然“缘木求鱼”表达的意思就是做事荒唐,但是背后总该有一些“表面上合理的逻辑”,否则就很生硬。到树上抓鱼,过于乖离常识,作为玩笑似乎很拙劣。为什么不叫“掘土求鱼”或者“缘木求羊”?<br> 想来,一个小学阶段为了择校,搬了三次家才成就出来的大才子,在苦口婆心规劝一位国王的言谈中,卖弄了一个谑而不虐的雅趣,总不能靠生搬硬造吧?但是,这个“表面上合理的逻辑”到底在哪里?<br> 爸爸陷入思索中,一时有些结巴:“这个……这个问题,还真没怎么想过……哦,对了,大概是因为树叶和鱼有几分相像吧?”突然他如醍醐灌顶:“你想想,浮在水里的一群鱼,看起来是不是很像挂满树丫子的叶片?”<br> “对呀对呀,树叶倒映在水中,咋一看,简直就是一群鱼!”女儿附和。<br> 这个解释非常合理,岂止合理,竟是妙不可言!一时间,爸爸像烧开的一锅水一般,兴奋不已。繁茂的树叶,转眼变身密密麻麻的鱼群,这景象把女孩逗乐了。她笑得合不拢嘴,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把老爹也逗笑了。<br> 不过笑归笑,算账还要继续。不能为了学习“缘木求鱼”,把算账也变成缘木求鱼。笑过了,爸爸又说:“在争电脑过程中,妈妈没有发脾气,你倒像中午喝的可乐……”<br> “怎么啦?”<br> “摇一摇就来气了,然后气急败坏扔皮包泄愤。”<br> 女儿嘟囔了几句,虽然还是有些不服气,但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好闭嘴。<br> 爸爸意犹未尽,又继续往下:“再下来,你把扔在地上的皮包捡回来,你知错能改,用自己的行动纠正错误,算你识时务,值得称道。但你为了显示和老妈势不两立,用红领巾捂住鼻子,戴上手套、袖套来捡,这是什么样子嘛?红领巾是这么用的吗?”<br> 回想起女儿全副武装的样子,爸爸忍俊不禁。如果那个时候有防护服,估计她都得穿上。想想自己煞有介事的滑稽样,女儿也笑了。<br> “哎……你有怨气需要表达,这没什么,我们能接受。好歹不要用红领巾裹鼻子啊。一个女孩子家家,磨出个红鼻子多难看,下次记得改用纸巾啊。”爸爸趁机捏了一把小女孩的鼻子。<br> 小女孩的行径,明目张胆地昭示对母后大人不满,赤裸裸地挑衅抗议,甚至有几分蔑视,当然也不乏幽默谐趣。这家爹娘居然不以为意,羹污朝衣(2)的气度,固然令人钦佩,但是,这是不是太过纵容和溺爱孩子啦?难怪小女孩胆敢神气活现地和大人“顶嘴”。<br> 那位史上首创攀树抓鱼的老人家,估计会气得拿起斧头把树砍断,锯成木简,以杜鹃泣血之势,奋笔疾书:“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3)……”<br> 问题先放一边吧,故事还没结束呢。爸爸还耐着性子往下说:“你把皮包捡起来,转个身,又把红领巾、手套、袖套落在我们房间的地板上。然后你在我们房间做手工、画画,一切终结后,我们房间地板上,除了开始的‘三件套’,又增加了颜料、透明胶架等等,乱七八糟的杂物,横七竖八摆在地上。对此,我不胜其烦,所以,我敕令你马上把东西收走。不好意思,当时我犯了下午同样的错误,说话口气急躁,这是我的错。但是,你不及时收拾东西,就是你的错。”<br> “放一下又有什么呢?”女儿极力为自己辩解。<br> “主要是碍事,比如说颜料瓶,放在地上,一不小心打翻,就成了覆水难收的局面。”<br> “颜料瓶子是盖好的。”小女孩做事也是有谱的。<br> “这么说,你还是注意了细节,这很好,但是仍然不够,万一踩碎了呢?再说,如果你有事,没时间收拾,你说句话,我可以帮你收拾。看在咱们交情的份上,我义不容辞。但是,你置之不理就不好了。虽然我的态度不太友好,你还是遵照我的要求去收拾残局。这一点,我也赞赏你的豁达大度。”爸爸最后释放出善意,大棒和胡萝卜兼用。<br> 两父女完成了今天故事的复盘,小女孩再没有不同意见。展望未来,爸爸提了一个建议:“以后我们发现对方发脾气时,相互提醒一下,也许这样可以使我们冷静下来,你觉得怎么样?”女儿点头赞同。<br> 爸爸说的话听起来滴水不漏,实际上比“泰坦尼克号”的漏洞还大。这个建议预示着,他们之间以后还会有争执、斗气,那么,这一场谈话的结果,终究是徒劳无功?哎,庸医呀,只知道“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竟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可笑!<br><br><br>注释:<br> 1、“缘木求鱼”出自《孟子·梁惠王上》,“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缘木而求鱼也……缘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后灾”。<br> 2、“羹污朝衣”,意思是指宽厚恕人的性格。出自《后汉书·刘宽传》。<br> 3、出自《孟子·万章上》。<br><div><br></div><div> (图片来源于网络,和本文无关,如涉及侵权,请联系删除。)</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