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往事:我的曾祖父闯关东

蓝天

<p class="ql-block">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曾祖父程树敬 </p> <p class="ql-block">  在中国近代史上最悲壮的人口迁徙,不是“走西口”,也不是“下南洋”,而是一场持续百年的山东人“闯关东”——3000里风雪路上,我的曾祖父在清末民初携家带口和其它山东人用脚丈量活路,用命在东北荒原撕开生机。</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候,山东不但是兵荒马乱,还有天灾,来东北逃难的人很多,主要是逃避灾荒寻求生存。有的和我曾祖父一样携家带口共谋出路,有的只身一人闯荡人生。一路上看到树叶、野草就摘下来,用水煮熟撒上盐吃掉。如果没有这些就刮下树皮,碾碎加上水撒上盐,做成类似饼干的树皮干。能吃上树皮树叶还算是运气好的,就这样曾祖父领着一家六口人推着独轮车靠打短工糊口,靠要饭求生,边要饭边前行。这些闯关东的人为了安全以防在要饭时被狗咬伤,几乎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根打狗棒子,一是驱狗用,二是可以当依仗,减轻行走中的疲劳,后来这根打狗棒子成了“闯关东人”的代名词“山东棒子”。据最近一份尘封的史料家书曝光,揭开了这段被电视剧《闯关东》美化过的历史真相:1800万人出关,半数埋骨他乡!“腊月过山海关,鞋底磨穿,十指烂了三根……饿极时挖田鼠洞,生嚼蛇胆壮胆。”这封来自山东人闯关东路上的绝笔信,字字泣血。电视剧里朱开山“淘金逆袭”的热血传奇,在现实中不过是个例——真实的闯关东队伍里,像我们家这样的人家九成都是赤贫农民,他们没等到“黑土地养人”的承诺,反而因零下40度的严寒、肆虐的匪患和瘟疫横死荒野。据学者研究发现,清朝末期山东总人口不足3000万,实际闯关人数约1800万,最终留在东北的仅800余万。这组数字背后,是平均每天1300人倒在路上的残酷现实。我们一家就是这800多万山东人里面的幸存者。康熙为保“龙兴之地”封禁东北,但黄河连年水患、官府苛捐杂税,早已断了我们山东百姓的生路。上世纪二十年代初,70万山东人如潮水般涌入东北,他们用镰刀劈开柳条编的边防栅栏,甚至用冻僵的尸体填平壕沟开路。这种“用命换地”的疯狂,实则是农业文明对生存权的绝望争夺。然而历史总爱开玩笑。电视剧里渲染的“智斗恶霸”“开荒暴富”剧情,掩盖了一个冰冷事实:99%的闯关东者终其一生只是“饿不死”。我们一家是幸运的,我们一家六口人在曾祖父的带领下顽强的活下来,最终来到了哈尔滨的市区香坊,经过千辛万苦在香坊站住脚,靠卖苦力给哈尔滨当地的臭米子人打工为生,靠省吃俭用积赞家业,后来在哈尔滨开了一个大铺子,做生意维持生计,慢慢的买卖干大了,在山东老家置办了几十垧地,买了耕牛叉粑扫株杨场锨,雇人耕种。我们一家在曾祖父的带领下在哈尔滨市区干出了一番大事业,期间我的二爷爷参加了抗联,后加入林彪的第四野战军,相继参加了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在毛主席的领导下参加了解放全中国的战役,全国解放以后,二爷爷专业到了国家文化部,三爷爷被二爷爷安排在文化部送报纸,那时候三爷爷没有工资,一个月开一升小米作为工资,二爷爷结婚后先后调到长春电影制片厂和国营牡丹江造纸厂工作,二奶奶也是闯关东来的山东人,在国家六好企业牡丹江钢纸总厂上班。三爷爷从文化部回到哈尔滨被安置到哈尔滨松江胶合板厂上班,在胶合板厂认识了同样从河北闯关东来到哈尔滨的三奶奶,他们结婚后在胶合板厂的家属区住。曾祖父安置好二爷爷和三爷爷后,在50年代中期带着我爷爷一家人回到了山东老家,靠买的几十饷地以种庄稼为生,后来农村土地上交国家,我们一家人加入了人民公社,以前我们靠闯关东挣下财产全部充公上交过了国家,同样哈尔滨的产业也上交了国家。但是到了‘’四清文革”期间哈尔滨的三爷爷被划为小业主遭到了批斗,被胶合板厂开除,运动结束后被安置到哈尔滨和平糖厂上班,我父亲在那场运动挨了批斗,当时父亲是基层地方政府的官员。尽管我们的家产上交了国家,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山东老家在上世纪的1971年通过在北京当兵的叔叔弄到的购物卷花120多块钱买了一台燕牌缝纫机,我姑学习缝纫裁减技术,给乡里乡亲做衣服贴补家用。我们山东农村老家的日子在当时的十里八村也是数一数二的富裕家庭,几十年后牡丹江的大姑从城市到农村插队,当时的知识青年下乡,叔叔参加工作安置到牡丹江钢纸二分厂干电工,大姑返城后在二爷爷上班的工厂上班,二姑和四姑还有牡丹江的弟弟都在现在的牡丹江恒丰纸业上班,三姑在二奶奶上班的牡丹江钢纸总厂上班,叔叔和三姑都经历了下岗再就业的经历,哈尔滨的大姑在三奶奶所在的松江胶合板厂上班,老姑在三爷爷工作的哈尔滨和平糖厂上班,1985年三爷爷的厂子分给三爷爷一套楼房,90年代牡丹江二爷爷一家人因原址动迁分一套楼房。到了七十年代末,由于父亲英年早逝,我被迫终止学业,被政府照顾安置到山东一家国有煤矿上班,我也是幸运的,在矿上成家立业,2000年以前享受了企业发展好的福利,在矿上成家立业是单位分的房子,我们煤矿当时的条件比大城市优越,矿工子女上学都在矿工子弟学校上学,孩子从幼儿园到初中上学不出矿区,煤矿是大企业小社会,有学校有医院,职工看病不花钱,水电暖都不花钱。我的二弟弟在山东老家一家健身器材厂上班,三弟弟在江苏连云港一家钢铁企业上班,他们的工资收入非常客观。忆往昔看曾祖父闯关东初期时的苦难岁月,看今朝他的子孙后代有车有房的幸福的生活,心里五味杂陈。但正是这些蝼蚁般的个体,让东北耕地从清初的0.3亿亩暴增至民国的1.8亿亩。像曾祖父那个年代的山东人,他们用冻掉脚趾的双脚踩实黑土地,用生吞蛇鼠的胃袋消化苦难,硬生生在黑龙江“北大荒”上夯出“北大仓”的根基。这印证了黑格尔那句名言:“历史不是英雄的舞台,而是平民用血泪写的史诗。”如今再看曾祖父这段历史,竟与当下产生奇妙共鸣。当我们在暖气房里追剧《闯关东》时,北上广深写字楼里加班的年轻人、工地上蹲着吃盒饭的打工者,何尝不是新时代的“闯关东人”?</p><p class="ql-block"> 从“活下去”到“活得好”,变的是一代代人的目标,不变的是中国人骨子里那股“向绝境要生路”的狠劲。而历史反复证明——敢把血肉碾作铺路石的人,终将重塑山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