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宝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爸爸又要给你写信了,你在妈妈肚子里还好吗?在我们这个小小的家庭里,你现在无疑成了最最重要的成员了,因为你,妈妈也成了重要的照顾对象,跟宝贝似的,生怕沾了灰浸了水。只有你老爸我最可怜,充当护“宝”大使。脏活累活抢着干永夺先进,忙里偷闲还得“充电”,什么孕妇须知呀,孕妇食谱呀,我都成半个妇产专家了。不过,最近读了一本《发现母亲》,倒让我想和你说说关于我母亲你祖母的一些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自明清以降,中国就开始了一场深刻的至今仍在继续的母亲危机。”这是《中国新闻》针对《发现母亲》一书,提出的忧虑。我虽然没有这般大局观,但关于母亲的素质影响国民素质的论题,还是认同的。然而,说到母亲,首先涌入脑子里的是感性的点滴,全无理性的崇高,可能是胸襟不够,相信很多人有同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母亲,在我印象中除了劳作的身影和她的苦难记忆,就是对生活永远保持着的乐观态度了。小时候,母亲经常给我说起她的苦难史。她家是贫下中农,不过在那个红色年代,是政治成分好的身份,又是革命烈士后代,在村里,可谓是革命红苗一枝独秀呢,比起那些下乡知青、知识分子“臭老九”,要昂首挺胸的多。但是政治上的好成分并没有给母亲带来什么好运,在她12岁时,我外婆体弱多病,留下两个舅舅,去世了。外公倒是沾了政治成分的好处,是村里的生产队长,一天到晚很少是在家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个风雨飘摇的家,只能由母亲瘦弱的肩膀支撑着,每天上山砍柴,一可以送集体赚几个工分,二可以补贴家用。母亲说起这些,往往要抹眼泪的。砍的柴垛比人还高,担着走一步拖一步,后面的灰尘,漫天飞扬,一回家脸和头全是黄泥。</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母亲是一天校门也没进,至今只能写自己的名字,俩舅舅倒是念到了初中,在那时读书算是多的。说到读书,母亲是有遗憾的,“假列(假如)吾读了书,早不在这里咯。”她常常对16岁那次县里国企招工,难以释怀。同时,因为那次经历而暗暗自喜,认为那是她聪明的一个明证。那是县里农业局干部到村里视察,外公作为生产队队长陪同,最后陪到家里了,饭总得招待吧。没娘的孩子早当家,母亲算是家里女主人了。忙里又忙外,整了一桌子菜。县里干部吃得上口,就问:“没看出来啊,这手艺跟谁学的?”母亲低着头说,没跟谁学。后来,她跟我说,她每次送柴火到村食堂,总能偷学几招,还顺便总结了经验:烧菜诀窍全在:火旺油足,盐恰当,并传授给我。可惜悟性有限,至今烹饪水平不见起色。就因为那次饭局,农业局干部对母亲有了印象,一次县里招工,便带话给外公。外公借了辆自行车,驮着母亲上了县城,那工厂门口排着队呢。招工工作人员,问起母亲的情况,阶级成分、外貌身高等都还符合要求,但是文化程度过不了关。最后,只能作罢,外公驮着母亲回到了村里,一路无话。母亲对我说,回村后,她狠狠地过了一个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嫁给父亲那年,母亲22岁。“两个箱子……”母亲每次说起结婚的嫁妆,常常伸出两个指头,并声音哽咽着。虽然穷惯了,但唯有这次“穷”嫁妆伤了母亲的自尊心。村里结婚的习俗,儿女出嫁时的嫁妆,是娘家给自家的孩子长脸,一般是“四个箱子”,或者更多,不然,女儿嫁出去会觉得抬不起头。每每在这时,母亲总要说起奶奶的不是来。那时,国家刚刚开始实行包干到户,多劳多得,农民积极性空前高涨,母亲是穷怕了的,还不拼了命?在田里干农活,中午常常忘了按时收工,那会儿父母还是和爷爷奶奶他们一起过的,八九口人的大家庭,回到家吃饭,往往饭后,余下些冷饭剩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一回,母亲说自己明明看到木梁吊篮里有肉的,奶奶还是端点剩菜出来,那次,母亲是忍着眼泪把饭吃完的。到后来,分了伙,日子好了起来,家里有些好东西,也不忘叫我给奶奶他们送去。母亲是那种话说出来不上心的脾气。</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平常日子里,农家餐桌上都是自家地里种的,除了家中来了客,才到集市买个猪肉、豆腐啥的。自家种总有青黄不接的时候,往往上年贮存的干菜成了餐桌上的主打,吃得人面黄肌瘦。唯独我家不一样,蘑菇、虾米、螺丝……在那个年代,简直是超级大餐,极需想象力的。母亲的能干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她常在农忙之余,穿梭于山山水水之间,当然不是放情山水干文人雅士的事,而是找生活。人无时无刻都在生活中,生活何须找呢?找生活,是我们那的特有说法,有点“找食”的意思,可能在他们的意识里,吃饭就等同于生活本身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初春时节,雨水丰沛,山里的蘑菇也多了起来,母亲好像常常是村里一个得到讯息的人,出门上山必有所获。蘑菇是味道极其鲜美的菌类菜肴,可煮、炒、炖,母亲还会把它们烘干,储存起来,以备断时菜时续生活。夏秋,河塘的鱼虾繁殖能力惊人,母亲会编制着渔网去钓鱼虾,除了能改善一下清苦的生活外,还能有少许出售换些小钱补贴家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家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最先用红砖瓦建房子的几户人家,也是第一批买黑白电视的几户人家。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每到晚上吃饭的节点上,晒谷坪上总是或站或坐着一大批人,都是奔着热播剧《霍元甲》来的。母亲从不生分,偶尔还准备些瓜子嗑。村里人对她也是赞不绝口,特别是勤快,真的没话说。我想,母亲一定骄傲着呢。出门在外,过年回乡,岁数大了的长辈还常常拉着我的手,说起我母亲的事情来,往往竖起大拇指,“村里再也没有第二个”嘴里吱吱声。母亲31岁做生日时,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到了,大摆宴席,并在村里大石坪,放了几场电影。这么年轻的生日宴,这样的场面,在村里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今,母亲年纪大了,每次回家总能发现她头上又多了些许白发,然而,风风火火的过日子劲,从未消减。我很想对母亲说:“你是我们家的骄傲,歇歇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孩子,我的母亲也就是你奶奶,她是天下母亲平凡而又伟大的一个,你是不是也这样认为呢?那么,你母亲的平凡而伟大,让你以后给她讲述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right;"><b>你未曾谋面的爸爸</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right;"><b>2009年5月5日</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