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小翻译

1968

当过兵的，或者当过兵也打过仗的，都有战友，都最念战友情。但也有既当过兵又打过仗的，他没有战友，一个战友也没有。

也许，只有我算是他的战友，但我们又从来没在一起工作生活过，我们打仗也不是同一方向、同一时期。

他，在杭州“外婆家”餐饮店当保安，我第一次接触他是因为我去“外婆家”打包买个菜。在等待的过程中，我看一个保安挺精干挺和善挺负责任挺有素质的，就同他聊了起来。

我说小伙子当过兵？他说他已经不是小伙子了，他已经小六十了，他说他确实当过兵。

我俩越聊越近乎。原来我们还是一个大单位的呢。我问他的战友中间他都认识谁，他说他一个也不认识，他一个战友也没有。

他，原来是我们一军二师五团的，当兵不久连队里的人还没认识全呢，对越自卫反击战开始了，他被抽调到友军去前线打仗了。打仗的时候只记着打仗呢，当时连长是谁，指导员是谁、排长是谁甚至班长是谁，一个都不记得。后来复员回老家；再后来出来打工。

他一起当过兵的没有谁联系过他，他也没谁能联系。他说听说老连队里有个人也在杭州，但不知道姓啥名谁，也不晓得在哪个单位，所以，同一起当过兵打过仗的，一个也没有联系。

我出去买菜，有时候路过他饭店门口遇到他，也只有我称他声“战友”。

类似这种情况，许多人可能理解不了，也许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我能理解。那时候都年轻啊，干起事情来拼起命来，哪想到今后，哪想到今后怎么发展、今后怎么联系呀。

我当兵当处长打仗的时候，我们处里就有这个情况。

说起来话长。

前排中间是小翻译

我这一生，也是学过几门外国语言的，初中一年级学俄语，初中二年级学英语，打仗的时候学越语，学越语学的最认真。学越语就是跟着我们处里的翻译学习的。

打仗的时候，我们处里配的有翻译，从到达文山集结地域、临战训练时候就配的，一直到打完仗下阵地后分别。一起工作一起住一个房间七八个月是有的。

翻译是昆明军区给配的，具体是从哪个单位来的，没细问。叫什么名字，当时肯定是知道的。因为他长得可爱，又出于尊重的角度，平时就没称呼他名字，直接称呼“翻译”或者“小翻译”。

打仗结束，仓促下阵地，当时同小翻译是怎么分别的，他去了哪里，一点都没有印象。很可能就像交接阵地那样，把翻译转交给第六十七军了，也可能是他又返回到他原来单位了。总之，记不清。

那时候不像现在，都有电话，都问联系方式。那时候，就像我前面讲到的，哪还能想到“今后”呀。

多少年过去了，都怀念过去怀念战友，我想到了我们那小翻译，多方打听，没有谁记得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前两年庆“八一”战友聚会，我又提起这事儿，我们处郑参谋说他联系联系看。我还正儿八经地等他消息呢，他自己却突然急促地去世了。

我虽然不知道小翻译具体是哪个单位哪里人，但我能肯定他老家是云贵川一带的。

去年我去贵州遵义仁怀茅台镇考察，凡是遇到说家里人或者村上人有打过仗的，我都特别上心，都仔细问问有没有一九八四、八五年在老山打仗时候当过翻译的，有的回去问了给我回了话，有的当场拿起手机当时联系，都没有联系出结果来。结果就是找不到。

小翻译，你在哪里？现在怎么样？

打仗，出了许多的有名有姓的英雄，大家都羡慕和敬仰他们。你可知道，还有大量的英雄，不知名姓的埋没在民间、埋没在我们身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