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之行—穿越N35可可西里羌塘（二）

阿莲

夜色还不曾褪去，我已经从梦中醒来，叫醒我的不是鸡鸣犬吠，而是无边的寒冷。车内玻璃结了厚厚的霜，睡袋外皆是无边的凉。窗外星稀月朗，我在海拔将近五千的地方，期盼天明，期盼阳光。今日，是进入无人区的第三天。 昨夜大家都睡的不好，摄影师小狐狸一早就发烧呕吐，其他同志的状况也不很好，既有海拔迅速攀升带来的高原反应，又有夜晚睡不好觉引起的不适，汪医生成了最辛苦的人，一会也给这个开药，一会让那个吸氧，抽空还要监测一下其他人的血氧。大家意兴阑珊的用了早餐，拔营出发。 依旧是碎石遍地的河道，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我们，依旧是海拔四千以上，依旧是自我挑战的一天。车台里略有些安静，高反让人懒得发出声音。直到，我们到了一片峡谷。 就叫它“可可西里大峡谷”吧，赤色的崖壁高耸入云，欲问九霄深处，风雨雕琢的各式山峰，似天外来客，踞坐于此，看云卷云舒，风缓风骤。车队驶过，有烟尘飞起，迷蒙了时光，也迷蒙了一片恬淡。 终于，走过了乱石，穿过了峡谷，我们到了那棱格勒河的河道上，冰雪尚未消融，泥淖暂且无害，几台车在平坦的河道上撒欢的跑，肆意的跑。人生，该有几次这样的释放，在天地间，忘乎所以。那一刻的灵魂才是纯粹的，自由的，明媚的。 哪怕，我们只是沧海一粟，却依旧在时间无垠的涯里，走过这样一段惊艳岁月的路。人生何其短，却要走很长的路，只有经历过生命中无数突如其来的繁华和苍凉，才会真正长大。许多路，只有走过一次，才知道是不是值得用梦想丈量。 远处，清晰可见的雪山，此刻隐在浓云之中，若出世的清雅之士，躲开凡尘喧嚣。已经是傍晚六点，阳光却好的出奇，原本想安营扎寨的我们决定去太阳湖边看看。 要用怎样的文字描摹这种美呢？蓝色的冰似一块绝色的松石，璀璨而又深沉，沙土的岸是黄金镶嵌的厚重，宁静而又苍茫。寒冷将两种颜色冰封，阳光又让它们碰撞，交织着碎裂着圆满着，蓝色与黄色纠缠着，和谐成一幅最美的画。 车子在这交错的和谐中飞驰而过，远处，雪山之巅的云渐渐散了，光洒落在细细碎碎的人间，斑驳成一首老歌。这一刻我突发奇想，是不是这首老歌应该唱给索南达杰，为保护野生动物而失去生命的英雄。于是决定驱车前往索南达杰纪念碑，祭奠一下。此刻，日影西斜，路，越发难走了。 关于索南达杰，有许多传说的版本，我不听传说，只知道，因为他，野生动物才不再被大肆捕猎，可可西里才成了净土。所以，他是英雄。 人，总是要为任性付出代价的，临时决定来索南达杰纪念碑的后果是，我们要夜穿几十公里回到营地。湖边，水不曾完全封冻，岸边，厚厚的积雪下是乱石横生，唯一的路，是挂着侧坡在这冰雪乱石中穿行。空气骤然安静，车台默不作声，每个人都全神贯注，怕一个溜号就乱了行程。纵是如此，也没逃过陷车的宿命，一台车拉一台车彼此牵行。 一个多小时，晚上九点半，大家终于到了营地，各个精疲力尽，感叹劫后余生。饭菜早已做好，我们又一次在夜色中，拥抱不一样的人生。 雨果说：释放无限光明的是人心，制造无边黑暗的也是人心，光明和黑暗交织着，厮杀着，这就是我们为之眷恋而又万般无奈的人世间。无论黑夜怎样悠长，白天还是会到来。我数着指头算着，这是进入无人区的第四个清晨。大王哥的早餐传出了香味，羊汤饼子是太好的美味。 今天第一站是库水浣。巍雪山在远处静卧，若沉睡的熊，那里是藏羚羊四大产羔地之一，有生命的繁荣在那里生生不息。库水浣与巍雪山遥相呼应，山水迢迢，我们不远万里而来，只为看一眼可可西里的柔情。 车子在湖边行走，原本灰暗无光的天空一点点染了光，太阳像一个魔术师，赶走了层叠的云，于是让我们看到了蓝天雪山与库水浣更动人的模样。 风景无尽处，时光有尽时。再停留多一点就是蹉跎了。于是继续前行，在去勒斜武旦湖的路上，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一匹独狼，左后腿有点跛的它在一片荒野大步向前，残疾的它并不瘦弱，也不太怕人，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跑着，偶尔回头看看我们，似等待，又似诱惑。我们甚至怀疑它的跛脚是假的，许是它佯装受伤，只是为了吸引猎物进入它们的包围圈。 李聪明就是在勒斜武旦湖附近失踪的，现在，自行车已经没有了，碑也没了，只有几块石头摆在那里，证明他来过。生命是多么无常，一瞬之间，就到了尽头。所以，珍惜是永远值得珍惜的一个词。 绕过勒斜武旦湖，很快就到了岗扎日冰川，在此，阿尔金山、可可西里和羌塘三地分界。我们碾着刀片石把车开到了冰川近前，蓝天之下，红色的山脚白色的山巅，视觉的震撼在那一刻永恒，大自然，是最好的调色师，总会给世人无边的梦幻。 当然，梦幻的不只是大自然的风景，还有今天爆胎的次数。白色坦途保障车爆胎三次，最后已经借用了我们队员的备胎。五哥的猛禽在半山腰呼啸的风中扎了石头，大风的烈马原本已经受伤的那条轮胎又来了一次创伤，让没有备胎的大风知道了什么叫雪上加霜。大宝哥的陆巡也没有幸免于难，一颗圆石头镶进了轮胎里，救援的牧马人车胎也没了气。岗扎日冰川下，一小时内，连爆数胎，我们也创下了一天爆七胎的最高记录。 晚上七点，支起营地，保胎是今晚的重头戏。 偷拍两张照片，吸氧，是高反人的重头戏。 今天的晚餐是羊肉抓饭。米香弥漫在帐篷里，透着人间烟火气。美食最抚人心，熨帖着灵魂。茶壶里的水开了，有温暖缓缓飘散，夜便少了一丝寒意，我们坐在桌边，笑谈一天的经历，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声声笑意，掠过浮云，成了星空一片。夜深了，梦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