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在的日子

夜色怡痕

《最好的我们》里蒋年年和张平老师情感线很打动我，仿佛在另一个时空里，复刻了我的故事。 总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心里涌起柔软的温柔。 ‍ 高中过去了很久了，痛苦，遗憾，高三。扒去这一层层的痛苦，有一段最好的时光，我极其想念的时光。 在传说中最美的十七岁，我手无寸铁地捧出一颗心，小心翼翼地喜欢着一位老师。那当然不是爱情，却同样刻骨铭心。 十七岁的喜欢，是绝境逢生开出的荒野之花。十九岁的思念，是落满整座南山的枫叶。 怀着依旧悸动，依旧想念的心情，写一写三年前的故事。‍ 有你在的日子。 　　2020.9月痛苦的高中生活拉开帷幕。‍ ‍ 第一次见到他，他穿着红色的短袖，利索地推开门，迅疾地走上讲台。高高瘦瘦，表情严肃。 我心想，这个老师看起来好凶哦，看起来不容易接近。 数学，数学总是很难的。 高一的上学期，进入高中的过渡期。很痛苦的一个时期，脑子里甚至多次浮现了休学转学的念头。每一场考试，每一个时刻都那么难熬，难过到每一个瞬间都是想哭的冲动。 数学学不懂就不停地跑到他的办公室问。焦头烂额地问，可怜兮兮地问，不知所措地问。 起初，他是很温柔的，我没想到在课堂上还算冰冷严肃的他私下里居然如此的温柔。后来，在我一次次的提问中，他开始有些不耐烦，有的时候会有点生气，我害怕又难受。一时间，心存着悲伤，也怀揣着对过去的思念。 那时候，就像在一次次被暴雨淋湿，被鞭笞倒地后又满身泥泞地站起来，空气里蔓延的都是苦涩的气味。上课听不懂的数学符号，就像心里永远都拧不开的螺丝钉。 是带着我必成功的信念感，还是怀揣着所谓的逆风翻盘的幻想，理想在试图支撑我，失意和难过在尝试湮灭我。我在数学课后，放学后，跑过去问那些不懂的问题，问明明大家都可以明白的问题。不管不顾地问，哪怕有挨骂的风险也要问。 ‍ 后来，我见到他，聊起这段时光，我轻描淡写地对他说，就这么问着问着，就问出感情了。他突然沉寂了片刻。我抬头，对上他微微笑的双眸。好像依旧有一种不可言状的情绪在心中流淌，绵延。‍‍‍ 那是什么时候问出感情的呢。 是每次放学后，在办公室拦住他，他依旧愿意耐心地讲完每一道我的问题，哪怕已经到很晚很晚的时刻。 是我听不懂上一节课的内容，焦急欲哭地找他，他耐心地听我说完哪里不明白的时刻。 是我问题多到数不过来，他讲完俯下头来问我，“是不是好像也没那么难”的时刻。 是我跑进办公室里，身旁的风也会变得快乐的时刻。 是我开始对高中生活逐渐有了期待的时刻。‍‍ 谢谢你，让我有了期待。‍（下图是到新校区留下的一张珍贵的照片）‍‍ 　　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的一篇文章，《风里密码》，最后一句。‍ “现在我知道我的心是一组密码，在他和风一起进门的那个高二的下午，密码就乱了。那组数字从此变成了一个玄之又玄的谜，连我自己都解不开。也许明天会知道，但是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 我不知道十六七岁时候的自己，心里的密码什么时候乱掉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蹦蹦跳跳地去找他问问题时，不仅是带着疑惑，还带着欣喜和期待。见到他时，周围的空气都雀跃起来，问完以后，不停地回味那个滋味儿，密码肯定早就乱了套了。‍ 他乐呵呵地笑起来的样子很有趣，他故作惊态，瞪着眼望向我的时刻很惊喜，他在我失落地垂下脑袋的时候很温柔，在我考得很差劲的时候会用他的方式鼓励我。‍ 他让我的天空从全部的黑压压的低沉里变成了一片明朗的蓝天。 ‍ 班上除了我好像也没人会去问问题，他认识的人也相对没那么多，所以上课的时候尤其爱找我上黑板写题。我总是不会写的。但是听到他叫我名字的刹那，我竟也会悄悄地激动和欣喜。‍ 有的时候其他同学都写完了，我僵持在黑板前，他双手插起来盯着我迟迟没有进展的步骤，站在我旁边一点一点地教我怎么往下做。问我一个很简单的步骤，我没有脑子地就说出来一个极其错误的答案，他也没有表现得生气，低气压地说，“再想一想。”就这样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地教我写到最后，然后摆摆手让我回去。‍ 他耐心地讲解每一个步骤的时候很迷人，与他靠近的每一寸风里都仿佛有跃动的音符，在我心里蹦出不同的乐章。即使我总是写不出来，拖延了一些课堂时间，他还是乐此不疲地喜欢叫我去写。和他熟悉了以后我便不再紧张，反倒是乐在其中。‍ 　　他与我的每一场谈话‍ 我不记得具体的月份，时间，我只记得那一天我穿着一件奶牛外套，是高一的时候。‍ 我很寻常地去问一些数学题，我还记得那个书叫抓分题。问的也许都是一些没有价值的题，他起初语气很冲，目光也很严厉，我也不敢多说什么，用怯怯的目光盯着桌子上的习题册。他一口气讲完，停顿了片刻，带着斥责的语气说，“我问你，平常做错的这些题目中，这些题目你有好好地做过归纳总结吗？” 我本想为自己辩解几句，最后却只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然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对我三连问，我也不敢多说啥，只好把头垂下来，说，“没有。”，‍ 到底有没有归纳，有没有思考，其实我也不清楚，因为我觉得那些题目都千奇百怪，怪模怪样，我试图思考和总结，新的题又能一棒子把我打回原点。当时，面对他的质问，感觉下一秒就快碎掉，要掉眼泪了。他把身子侧过来，面对着我，用极温柔的语气，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 大概就是如何学好数学的话，内容我也忘却了，毕竟很久不学数学了，他从一开始相对严厉地质问，到我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后，他便很温柔很温柔地在和我谈话，我只觉心里升起强大的电流，在身体里划过。他轻轻地问，还有问题吗？我说没有了，谢谢老师。那时已经上课很久了，我记得那一节课是一个代课语文老师让我们自习，我趴在桌子上一直在哭泣。那一场谈话好像触动了我很多，抚平了我心里的无助，忐忑与不安。‍ 当时的我，好像抓住了一束温暖的希望。我在这么多人群中被他看到，我的数学如此差劲，居然也可以得到这么温柔的对待。‍ 我彻底坠入的心动与喜欢，大概从这一刻开始。‍ 那种感动，好像是在一片浩瀚与宏大的寂寥中，找到了微渺的却拥有蓬勃力量的一寸朦胧的天地，独属于我的天地，让我有足够的勇气对抗着全部的寂寥。‍‍ 数学真的好难，我有好多的问题要问，好多的知识听不懂。可是在以后的时光里，因为有他在，我心里有一份巨大的的踏实与坚定，我不会害怕，因为至少，我都能够被他“看到”。‍ 我问了他很多很多的问题，他也和我有了很多次很温馨很温柔的谈话。我都怀揣着巨大的快乐和赤诚的感激。我喜欢他的每一节课，我盼望着他的每一节课。我愿意焦头烂额地研究那些题目，记住所有不会的题型，哪怕这个过程是痛苦的，我热爱这样的痛苦。‍ ‍ 我永远感谢他的存在，他给我的感动和朦胧的希望。没有他的“看见”，我不知道该如何走过这一段时光。他让我把痛苦中的绝望变成了痛苦中的希望。‍ 如果‍ 他突然退出我的生活，会怎么样呢。‍ 当时我不知道。也不敢想。‍‍‍ 　　有他的日子，是快乐的时光。‍ 我上大学后，有的时候也会想每天早上五六点起床，到凌晨才睡觉是怎么熬过来的。仔细想想，好像是依靠他的数学课熬过来的。‍ 后来，我取悦自己的方式有很多种，我可以热爱一样乐器，做好某件事情，去很多地方旅行。可是，当年，那种纯粹的心动的体验与每次见到他时巨大的欢愉，给了我足够的快乐，无法代替的快乐。 ‍ 我记得，高二的元旦晚会以后。静谧的夜晚笼罩着嘈杂的人声，我拿着几个气球，欢欢喜喜地走出校门，看到他在门口值班。我朝他挥舞着气球，他抬起头，露出很灿烂温柔的笑，对我点点头。我傻笑着，眼睛明亮。见到他，引起他的注意，就足以让我快乐很久。我记得那天皎洁的月亮和凉爽的夜晚。你看这世上所有的心事，阴晴圆缺，只有月光知道。‍ ‍ 我记得，在学排列组合的那一天，黑板上和公式和题型让我完全恍惚，什么也没听懂。下课后，我满脸难堪地找到他，说自己什么也没听懂。他一脸无可奈何地说，我已经讲得很慢了。我垂下眼帘，感觉整个人浸泡在疲惫中，湿漉漉的。他也没有多说，把上课时讲的所有题型又放慢速度给我再讲了一遍，并且会停下来等我的反应。我绞尽脑汁地听，豁然开朗了好多。我现在当然也忘记了他教我的排列组合，可是我记得那一天沐浴在夕阳下的长廊，多温柔的一个傍晚。我为什么会笨到上课一个字都听不懂呢，我带着歉意望向他，他笑着说，“这还只是开始，以后还有更难的内容呢。” 我觉得我的眼睛亮晶晶，泪盈盈的，我想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呢，我好幸运。‍ ‍ 我记得，在被他说了一顿以后，我委屈地不得了。中午的时候躲在紫藤萝包围的走廊里哭泣，拿电话手表打电话给他。电话里传来他很懵的声音，我带着哭腔说着语无伦次的话，对面的他很无奈，也很耐心温和地和我讲话，“我没有说你啦，不要太放在心上好不好。” “马上要高三了，你还是要多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我还很任性地把电话一下子挂掉，很委屈地哭了一中午。现在想想，自己当时还真是不成熟，不懂事的一个小屁孩儿。‍ 感谢他的包容。‍‍ 那些曾经不经事的哀愁，如今是最愉快的拥有。 　　没有你的日子‍ 我在高考后试图忘记所有的高中时光，不是不愿意回忆，而是一拿起就心痛。因为后面发生的故事，都是高三。‍ ‍ 高三，他不再任教我们班，并且换来了对我很不好的一位老师。‍ 这段时光我不会过多赘述，因为我一触碰到它，心就会很疼很疼。‍ 没有他的日子，积攒的一切幸福，勇气，能量好像一瞬间落空，在每一节不再期待的数学课，在另一位老师对我的所谓的"凶残"，冷漠，无理的呵斥中，我的思念，我的疼痛连着我的骨骼，我的心脏在生长。我无法忘记。‍ 是不是那句所谓的，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我或许可以忍受黑暗。我不知道。‍ 而我不再“被看到”。至少在我心里的定义中，我不再“被他看到”。 后来，我在刷到有关高三的文字和视频都会心头一紧，然后迅速地划走，心口流出说不尽道不明的酸楚。我好像和别人的故事，别人的痛苦一样，又不一样。那一年里，我在学习，在疼痛，在矛盾，在思念。 我不知道往后的人生会如何进展，再也没有一段时光像高三一样，疼得让我撕心裂肺，无法呼吸。 我在读李娟的书，读到一句话，"最大的恐惧不是源于伤害本身，而是源于在伤口中渐渐滋生的宿命感。" 一语戳中心魔。‍ 不过现在呢，我已经告别了这一段痛苦的时光，可以开启自己的新的人生。我不会再执着于这份巨大的遗憾与疼痛，因为时间会抚平。但我仍然会怀念曾经的一些日子，因为我不得不承认确实有一段很好的时光，有确确实实存在过的快乐，有一些婉转的忧伤，存在着希望的痛楚。如同花火般灿烂的美梦，我庆幸我也曾感受过。‍‍ 我对他的情感，好像变得很复杂。我感谢他的出现，又悲恸着他的离开，我常常想如果他不离开，很多事情的走向会不会不同，然后我不敢再想。不知道这是不是李娟所说的"伤口中渐渐滋生的宿命感"。可是当我偶尔，或时常追忆起高中时，和朋友提起高中时，我依旧清晰地记得有一段明丽灿烂的日子，一段独立的时光，在角落里，璀璨，盛放。那是一种深埋在我心里的热烈的救赎，是我高中时期最真切的希望。是不夹杂一切杂质和欲望的美好。 我依旧庆幸遇到过他，在这段短暂的青春里，他在我心中绽放到了极致，因为他的存在，我不会再带着完全的恨意审视整个高中，因为他的存在，我的高中里也有一段于我而言，最好的时光。 ‍ ‍ 谢谢遇见。‍ 风很念旧停在谁的肩头，青春就这样匆匆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