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四日走走、看看、吃吃、想想

东瓜

十多年前到过香港，想着打了卡，就没去规划要不要再来。这一趟香港之行完全是临时起意，是在漳州发展的港籍同学发出邀请，还有两位同学已经答应。我想，有当地同学带着，也许可以更“深度”感受下香港；而且，我也想见见另一位多年未见的同学，于是决定同行。再亲自（加着重号）去走走它的街头巷尾，亲自（加着重号）看看疫q后什么样的市井烟火；去吹吹维多利亚港的中风西风，亲自（加着重号）感受下风波的温度；亲自（加着重号）吃吃东邪西毒的美食，慰劳一段时间来有所亏欠的胃；亲自（加着重号）见见二十多年未见的同学，叙一叙不知道会不会隔膜了的旧…… 一、便捷的过境。退休未满两年办理护照和港澳通行证需要单位批准，这不麻烦，一周办妥。商议着住个三四天，不赶路，不为看景点，city walk，信步由缰。从漳州到香港，今天与十多年前相比，确实方便多了。那个时候，得搭夕发朝至的夜班大巴，深圳口岸过境，转车……十几二十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现在，高铁三个多小时直接到西九龙站，离尖沙咀只一步之遥。（小插曲：在漳州动车站检票口候车时，四个老男人聊得忘乎所以，居然误了车，幸好几分钟后就有另一班往深圳北的高铁，转接上赴香港的车次很多。到了西九龙一看，比原班次只耽搁了17分钟。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也算人生经验又丰富了一把。）过境手续完全自助，通行证、身份证、指纹……人不多，很快很丝滑，全程无障碍。来前已知微信、支付宝在港乘车、吃饭、购物……基本通用够用，后来证实的确如此。 出关乘地铁去宾馆，看到指示牌上的这个地名，一下子被触动了：落马洲，不就是台湾诗人洛夫提到的那个地名吗？想了一会儿，已记不全他的诗句，只好微信搜出来，把全诗存这里： 《边界望乡》 洛夫（台湾）说着说着我们就到了落马洲雾正升起，我们在茫然中勒马四顾手掌开始出汗望眼镜中扩大数十倍的乡愁乱如风中的散发当距离调整到令人心跳的程度一座远山迎面飞来把我撞成了严重的内伤病了病了病得像山坡上那丛凋残的杜鹃只剩下唯一的一朵蹲在那块“禁止越界”的告示牌后面咯血。而这时一只白鹭从水田中惊起飞越深圳又猛然折了回来而这时，鹧鸪以火音那冒烟的啼声一句句穿透异地三月的春寒我被烧得双目尽赤，血脉贲张你惊蛰之后是春分清明时节也不远了我居然也听懂了广东的乡音当雨水把莽莽大地译成青色的语言喏！你说，福田村再过去就是水围故国的泥土，伸手可及但我抓回来的仍是一掌冷雾连季节都应景，直接触到了某瓜心中的某根软肋……记得当年读到这首诗的时候，像被电击了：奇妙的联想、独特的思维、别致的表述、丰厚的文化意蕴让我特别震撼，感觉真是思乡绝唱，甚至比余光中著名的《乡愁》更触动我心。今天站在这块牌子前，感受更强烈了！ 二、包容的文化。同学预定的酒店在铜锣湾，这是1841年英国人在香港上岛之后驻扎的地点，我们要住这儿。行前浏览高德地图，看到一个个土洋混杂的地名，有洋味浓厚的：维多利亚港、英皇道、弥敦道、赫德道、轩尼诗道……问AI，说香港以英国皇室成员、港督、殖民地官员、英军军官命名的街道超过800条；也有少数土得掉渣的：土瓜湾道、黄泥涌道、水坑口街……两者既别扭又和谐还拗口地共存于香港地面。不止地名，几天来，我们走在大街上，也随处可见这种交错与融合。比如建筑，有的是单体楼房的中西合璧，有的则是现代摩天大楼与古老中式小庙比邻而居；比如语言，不时听到英语、粤语、普通话交替混搭着的表达。还知道在香港，圣诞与春节都是盛大节日，现代都市与古朴乡村、极尽繁华与极度自然、喧嚣与宁静、奔波与闲适，很难想象这些相异的特质怎会如此完美地融合在一个城市之中，让香港拥有一种十分独特的气质。 摩天楼群夹缝中的别致教堂。 很具设计感的现代教堂。 繁华商业区的清真寺。 从所住宾馆窗口往下看，教堂与清真寺比邻而居，和谐共处。 中国“书院”与西方”圣若瑟”可以混搭。 中西风格融合的老房子。 既有殖民地宗主国的君王塑像，如电影《国王的演讲》中的主角原型乔治六世。 维多利亚女王铜像。 也有长期以香港为革命基地的孙中山。 还有闹市中人气很旺的文武庙。 甚至在内地早已被“破四旧”清除的“做kie”都被政府颁证许可。几十年来，内地拆除的传统建筑和消灭的传统习俗不少，而香港却偏安一方，不仅仍使用着“落车”“饮茶”这些古味粤语，包括传统粤菜、粤剧，乃至建筑、传统艺术、民间文化等，都在香港这块土地上找到了它的生存空间。 轨道电车，香港人称它“叮叮车”。当年英国人引进的交通工具，很具年代感的保留到现在，上车不论坐多少站都是三块港币。我们白天夜晚各体验了一次，到站时各自打开支付宝“出行”的相应二维码刷码下车。 机动车乃至行人和其它英联邦国家一样靠左行，这点让我很不习惯。坐在车上感觉很别扭，甚至觉得不安全；走在人行道上常与人相对而行，因为我习惯性靠右避让，三四天时间，这个习惯一直没改过来。 电梯标识的一楼是内地的二楼，G才是香港的一楼，这个倒是马上习惯了。 三、可见的文明。如，排长队等公交车。如，公共洗手间多数干净，且提供厕纸。如，服务人员大多彬彬有礼。以前看过报导，说有些香港人对大陆游客不友好，我没碰到过。 红灯停，绿灯行。也常见违反交通规则的行为，听说多为内地游客。 不时可见的直饮水设施，忍不住会上前低头喝几口。 偶然路过这一处，好奇的拿出手机拍照，立马出来一位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和气的用英语、粤语说了一通，发现我是懵的，又用普通话问我需要什么帮助？我说不需要。他说看到我在拍照，提醒墙上有标识使馆区不允许拍照。我说我没注意到标识，要马上删掉，他说不用，但请不要再拍了……文明不？ 据说香港人口密度在国际上排名靠前，人均居住面积极小，但我瞎逛时发现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这种小型运动场地、街头小公园，它们为附近居民提供了相对充裕的室外活动空间，不知道这是不是与香港成为世界上平均寿命最高的城市有关。香港道路不宽，但车子跑得飞快，这也跟百姓严格遵守交通规则有关吧。 香港公园内尤德爵士捐建的亚洲最大鸟乐园，免费开放。后来听说香港大多数公共设施都是免费向公众开放的，这个也得到了我在亲自瞎逛中的证实。 鸟乐园一景：“春天来了，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的味道。” 尖沙咀闹市中的九龙公园，古树名木多而茂盛，利民设施完善。 香港有许多遍布在城市各处的各种艺术馆、博物馆，定期不定期的专项展览也多，极大的丰富了市民的文化生活，也向游客免费开放。这是艺术馆有艺术感的楼梯。 看了几个馆，这是尖沙咀香港艺术馆其中一个展厅内一个展室内的一件作品。作品是动态的，我也在其中，遗憾没拍下视频。 这是另一件作品，拍摄时意外闯入的女生似乎可算是作品的组成部分。 四、别样的教育。同伴去澳门那天我选择了去香港大学。发现它没有围墙，也没个正式的大门，教学楼散落在山坡各处，几个主要路口有工作人员执勤，需要提前预约才能过去参观核心区域的几处老建筑。我没做功课贸然而行，结果自然被挡在路口，我想就在周边瞎逛逛，不曾想意外进到了老园区的核心区域。我不好意思进入人家上班、上课的楼内，只在室外公共空间走走拍拍，就已经深深陶醉在传统与现代交织着的建筑与自然景色中。港大近年来被内地考生热捧，2024它排名世界第17，高于清北。港大历史上共诞生过4名诺贝尔奖得主，创校后始终坚持全英文教学，其学术研究可与欧美无缝对接。我一边看一边想，它要开马哲课吗？它要开网易收录的那种常青藤名校课程，如桑德尔电车难题吗？它要……想到年少时真是太傻太闭塞了，根本不知道世界有多大，人生的可能性有多大，努力不努力的差距多大，都没好好读书，到明白一点道理后已经退休了。而现在，孩子们的眼界自然比我们当年开阔得多，却又遇上如此之卷的时代，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很有包浆的老办公楼。 美吧？ 几个师生随意一坐都是一幅风景。 路过一所小学时正是上学时间，冷风嗖嗖，家长、老师穿得严严实实，孩子们却都是短裤短裙，和内地有明显区别。 这所中学据说是名校，男生长裤，女生长裙。搭讪这两位同学，说他们中二（内地初二）三个班，每个班学生数25人。我偷窥了下校园，面积很小，运动场地只有两个篮球场，没有田径场，这条件在内地是无法通过两督、优均等督导评估的。 港大边上这所小学，校门出来的这一段路又窄又陡。放学时段，在老师家长们的配合下，孩子们井然有序离开校园。 从校名看，这所小学似乎有教会背景。前后左右观察了下，发现是一所小规模学校；从栅栏往里窥探，发现运动场地明显不足，校门口缓冲余地狭小，且处于上下坡地段，在安全管理上得应对许多挑战。 在门洞逗留了一会儿，发现文化布置位置太高，似乎只作装饰用，按学生身高基本无法阅读，忽视了儿童立场。没发现学校“责任督学挂牌督导”的牌牌，要不，干脆瓜督留下来挂一个？哈哈！看到的学校还有几个共同特点：校门口没有保安，不设拒马，规模较小，空间逼仄，但孩子们阳光自信，老师们平和温润，师生眼神交流、语言互动温婉亲切爱意融融…… 五、美丽的城景。夜色阑珊的维多利亚港，曾经西风东渐，如今似乎东风压倒西风…… 第二天晚饭后，同学开着大奔把我们拉上太平山顶，俯看维多利亚港和两岸的万家灯火……山顶观景平台游客很多，边上一堆游客进行中的妄议被我听到了：……香港会不会变成臭港，维多利亚湾不如改为南泥湾……瓜🍉督很想开口跟他们理论一把，可发现他们个个人高马大，我个老人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吧，悻悻回避！ 香港留在我记忆中的印象，大多来自三十多年前同学寄送的挂历和以香港为背景的影视作品。以前的香港挂历，维多利亚港和商业街五光十色、璀璨绚烂的夜景给我的印象最深：形状各异的灯箱、各种颜色交织的霓虹灯奇妙交融在一起，呈现出一种繁华、多元、错落有致的美。最后一个晚上饭后有些微醺，同伴们都要回宾馆休息，我决定独自一人再去感受一次，走到住处不远的铜锣湾原先霓虹林立的几处街区，结果比较失望，霓虹灯少了，也比以往规整了，街上依旧熙熙攘攘，但感觉已不如前。 早起，同伴们去海边跑步，我喜欢走路，走走白天的维港。 走到避风塘游艇会的港湾。 和以会展中心为背景的早钓人说说话。 过九龙，走星光大道，看到了偶像的手膜，港星中我最粉张学友。 星光大道上不知道有多少个明星的手膜或铜像，但只看到献给张国荣的一朵花，立马想到，4.1又快到了。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受香港影视滋养很深：《霍元甲》、《上海滩》、《射雕英雄传》、《霸王别姬》、《英雄本色》…… 夜色中的地标建筑，九龙钟楼。 兰桂坊酒吧街，拉客的黑人。 中环，现代都市摩天大楼群，远处的中银大楼。 历史建筑：大馆，原香港警察总部。 路边悠闲的老外。 “亚洲国际都会”……有点像我家乡古城文昌门上“田园都市文化名城”的标识。 早起散步走过维多利亚公园，里面正在布展，亚洲花卉展，一看开展时间，遗憾错过。 六、美食的天堂。香港食品安全在世界上排位靠前，让我也放心地享受了几天福利。 “食在广东”，以广东人为主的香港，自然也是美食之都。“饮茶”应是最传统的，并在香港被承袭并发扬光大了。同学说许多香港人喜欢在茶楼上点一壶茶和几碟小点心，慢悠悠坐上一个上午、一个下午。去吃过广州、顺德等地的茶餐厅，它们似乎更加传统，而外香港，茶餐厅也提供面包、蛋糕、三文治等西式点心，甚至还有焗饭、意大利面、粤式烧味、中式炒面，更惊奇的还有日本等各国美食小吃……多元融合，积极混搭，不断创新，或许正是港式风味的迷人之处。我一位前同事说，她到香港感觉最幸福的事就是泡进茶餐厅。 中西合璧的早餐，热菠萝包味道好极了！ 早餐厅面包一定是热的，口味极好！最有感觉的感觉就是在各个餐厅吃到的东西，它们的味道都是货真价实的食品本味，能吃出食材的醇厚感，不像极个别内地餐厅用各种香精味精勾调。 美味的混搭。 从不吃油条的我特地点了一根。 日式饭团料理，冰凉的，原来担心肚子……想想都带了保济丸，管他的！结果证明担心是多余的。 在港大的一个人午餐也挺有意思。按提示我是不够资格的，可是可能我长着一张老实的老师脸，看到我东张西望，服务员主动招呼我成功买到一份。 第一个晚餐有位我们四人都认识的香港同学在高档的法国餐厅请我们吃西餐，印象最深的是鹅肝，体验什么叫入口即化，味道是真的好！ 第二个晚餐是我的好友请我们吃牛排，法国餐馆的牛排。我一直喜欢牛排，这餐点的四成熟，也是印象极深，特别是佐餐的红酒，我不喜欢红酒，但法餐牛排需配红酒，就满试了下，结果可能会改变我对红酒的成见。 第三个晚餐是同伴的前同伴要请，问我们想吃什么，吃了两晚西餐的我们坦率要求体验中式大排档。同伴的前同伴找了家我们酒店附近的高评海鲜排挡，用中国大海碗喝朝日啤酒就龙虾。龙虾贵是正常的，没想到啤酒也贼贵，一瓶36港币，不知道喝了多少瓶，感觉破费了她不少曼尼。 这一趟四天三晚，时间不长不短，看的不多不少，吃的不东不西，想的不深不浅……四个人，时分时合，他们去体验乘船过澳门的感觉，我想逛逛香港大学；他们早起去维港海边跑步，我散步到避风塘找人聊天；你吃焗饭我啃菠萝包，你喝奶茶我饮咖啡……有集中也民主，既统一又相对自由，这是非常好的出行模式，不互相迁就，能各得其所。几天来，走路最多的两天都是三万多步，自我感觉只是city walk，一看步数俨然是特种兵，有同事说我的微信步数这几天都霸屏了。在香港这么多天，除了走走看看吃吃，也不由得你不想些什么：比如会想，假如一百八十多年前香港没被割走，它会不会还是个无人问津的小岛？这一段历史，对中国来说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可惜历史无法假设。还想到以前我们学的、考的历史都说：1840年鸦片战争迫使清政府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特别强调“丧权辱国”。但近年来看到有学者说，所谓丧权辱国是在我们具备了现代国际法知识之后才有的概念，要这么说，当年清兵入关算不算汉明王朝的“丧权辱国”？再之前的元兵越过长城算不算？还有更偏激的学者说，如果说主权，清国就是爱新觉罗家的，他家的土地他愿意给谁就给谁，和别人无关；还说，在香港割让之前清廷没几个人知道这个小渔村在哪个旮旯角落，有什么价值。有人说，是英国人将香港打造成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世界第三大金融中心，后来成为中国对接世界的窗口；也有人说，香港的发展，主要仰赖于内地的支持，否则它走不到今天。有人说，香港回归28年更加繁荣昌盛了；也有人说，28年来香港逐渐被国际社会边缘化了。还有，香港的未来会怎样？我没那么长远的眼光，只遇上我同学的玩具出口公司在我们到港的前一天正式关张，他和同事吃了最后一餐散伙饭，时代的一粒灰尘落在他公司了……50年代到香港，不久后又跑去美国的作家张爱玲说过一句话：“香港是一个华美的但是悲哀的城。”张爱玲已经逝去那么多年，我却依然读不懂这句话，以后还是得多加强学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