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上春山·盘富

长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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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記——長歌行】乙巳仲春，余携友策杖，行于乡野深谷间。时值新霁，山岚初散，四野青峦如碧簪斜插，白练溪流绕村舍而鸣。忽见坳口豁然开朗，千顷黄云漫涌天际，乃山民所植油菜花也。金浪随风起伏，香阵透云而发。蝶衣沾粉，蜂须垂蜜，竟日嘤嗡不绝。花间陌上，村童逐纸鸢而笑，野老荷春锄徐行。俄而日影西移，金海渐染霞色。醉卧落英堆中，但觉暖香沁骨，蛱蝶栖肩。暮风起时，万千金蕊摇曳生姿，恍若羲和驾日车碾碎昆仑玉屑，倾洒人间。忽闻古寺钟鸣破空，惊觉衣袂尽染鹅黄，携春色满襟而归。

　　仲春望后，宿雨渐收，朝暾初上，宿露犹悬薜荔，晨光已镀芒鞋。余与友三四人，驱车自螺峰东麓徐行。过石梁，见山家炊烟与云气相吞吐，恍若素绡系群玉腰间。烟萝深处有飞鸟牧山间，清商之音穿林樾。苔径犹润，新篁解箨之声时杂空谷跫音，山雀梳翎与泉漱石磬相和。遥闻野寺疏钟，荡入千岩万壑间，浑不知此身尚在凡间。

　　循涧行几里许，忽有异香袭袂，如饮兰雪堂新焙春茶。转过崖角，豁见平畴广衍，灿若天孙机杼倾翻云锦。盖山民垦梯田万叠，遍植芸薹，值花期正盛。金波银浪翻卷至天际，与苍崖碧岫相激射。中有素衣田妇二三，挈竹篮分畦采莼，鬓边斜插野棠花，笑语时惊起黄蝶，扑簌簌落英如雨。

　　巳时三刻，日烘花气，同游者皆解衣入金涛，但见蜂衙列阵，蚁垤成城，春兵百万皆着黄金甲。风过处，香尘涨天，襟袖皆作蜜蜡色。有蓝尾凤蝶化青衣小鬟，翅翼翕张，萦绕随行，时而栖肩窃语，时而掠鬓遗鳞。时有稚子逐影扑蝶，陷花泥中，沾衣尽作鹅儿黄。忽闻云外雷车隐隐，仰观则非雷，乃万千蜜蜂振翅共鸣，声撼层峦。

　　日隅将午，循鸟道折入深坳。忽有幽香沁髓，非兰非麝，但见荆钗布裙一姝，自桃蹊分花而至。素手挈竹篮，盛新蕈数朵，鬓角斜簪棣棠，嫣然笑指烟萝深处：“寒泉正沸，诸君可愿共尝云腴？”茅檐低小，然石灶蒸霞，铜铫吐雾。伊人斫笋为丝，沃以山椒野蔌，素面莹然似月华铺雪，啖之竟觉舌底涌春泉，五内生虚白。

　　食讫，姝忽抚掌而笑：“妾有故交栖霞客，常醉墨于金浪间。”引至古厝颓垣畔，果见一青衫客踞残碑作画。其腕底春风浩荡，扫黛赭点染千畦黄云，更以焦墨皴剥苍苔老壁。俄而蜂阵扑簌落砚，竟化数点金粉缀于绢素。余等痴立画屏前，但觉身浸芸薹香海，不知画中人或画外人耶？

　　俄顷夕曛染岫，霞绡万丈自九霄垂落。金黄花海忽幻作玛瑙色，复渐次转为琥珀光。余卧看流云经天，但觉身下芳甸渐暖，似羲和御者遗落日车茵褥。暮风起时，万千金铃齐振，其声清越如碎玉。忽有孤鹭横空，长唳一声，衔片云东去，翅尖掠处，散落星火数点，坠地乃成流萤。

　　待得暝色四合，忽闻牧笛穿云，回首但见炊烟散作鹤阵，黛瓦间亮起橘灯三五，恍入摩诘诗中辋川图。归途过石桥，惊觉衣褶间贮月华三斗，发际缠花香半车。又见水中星斗与残英共逐清流，始悟白日所历，无非造化丹青戏笔。是夜宿山窗下，梦魂犹在金黄浪里沉浮，晓起检点奚囊，竟得未化粉蝶数只，振翅穿牖而去。

**注**：本文仿古文筆以述其勝，地物皆據實載，然情境鋪陳稍作增飾，以彰文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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