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顶南天门

此岸彼岸

　　环滁皆山也，惟琅琊蔚然而深秀。

因此，滁州人登琅琊山、上南天门便是闲暇时光的优选。

我是滁州人，我也是多次攀登过琅琊山的，却是在望琅琊、上南天时，每次都止步于山腰处。是醉翁亭之醉翁的挽留，是让泉之甘甜的不舍，还是九曲桥之弯转的缠绵？

当然是。我每次登临琅琊山，均是从东门而入。沿途杉木的伟岸高大与灌木的茂密，古道被碾压过的石板留下的车辙印迹，山涧清冽的溪水汩汩流淌时的清脆，山寺晨钟撞击中的宏厚悠长与东方天际的漫天朝霞，拾级而上的仰望与文人大家的思想深邃，三二相约志同道合的愉悦欢快……不能不让你，停留停留再停留，伫立伫立再伫立。一切尽收眼底的舒适让你无瑕前行。

南天门，终究是琅琊山的高处。那儿，可以四望远眺，浩浩长江便在极目的南方。

大年初一的午后，难得的新春暖阳。我们驱车去了琅琊山的南麓。游人与节日的中国红，描足了年的味道。爸妈的精神更是格外的好。

我们在山脚的别墅群的公园处将爸妈放下，安顿好他们让其休息活动晒晒太阳。

　　我们径直顺着柏油路面铺就的山路准备登临南天门。以此实现我几十年未曾问顶的遗憾。

柏油路随山形而向上蜿蜒。公交车上上下下一趟接着一趟。单乘二十元的票价是路途远近与艰险的验证。为风景，更为纪念，我决定随一众年轻人以徒步方式上山。

一双标配的运动鞋第一次适脚的陪我走向琅琊高山。路两侧是原始的自生林。高大粗壮的是有了辈分的祖爷爷祖奶奶。纵是那些矮小的，只要你用心审视她的筋骨，便知道那一枝一叶都是雨雪风霜的累年雕饰。林间飞动的鸟雀是山林的心爱。这万古琅琊的大山哺育了生生不息的代际精灵。他们正用他们的方式绵延着千年不衰的山林歌声。

上坡的路并不好走。最初的快速很快在第一个拐角处停歇下来。前面是更陡的坡地，游人聚集增多。只有快活的孩子撒欢般的或前或后沿着道路的边缘追逐着。喘着粗气、敞着怀、脱去衣服……游客们开始以这种自在的方式行进着。

我顾忌着体面，用日常锻炼获得的耐力坚持着。其实，坚持是重要的，虽然中途有几度停歇，虽然一度有回头的念想。但，我们还是用一个多小时抵达了会峰阁的脚下。

会峰阁，置于山顶，会聚群峰以为首：尽望滁城，视钟山为罗，眺长江如带，瞰万山似奔涌之潮。可谓气魄了得。

思虑之际，一阵唏嘘声。一众人惊呼的看着一位长者。“94岁了，还能上山。我们也走不过她啊。”一位看似家人的中年妇人夸讲着。我临面向老人家竖起了大拇指。她爽笑着面对围观的人继续着她的下山脚步。

　　“94岁？”我念想着我们的岁月距离：“35年！”天啦，是不是活着就已经是份骄傲了呢。一定是。

有了94岁的精神鼓舞，我们准备登顶了。

姐从山下打来电话：“爸也去山上了，打他电话也没接。你回头注意看看啊。”天啦，又一位90后登山来了！！

我们迅速打消登顶的念头，快速回头看看爸爸的所在。下山的人不堪负累大多选择了乘车。返程的路上行人极少，这越发让我有些着急。虽然爸的身体比较硬朗，可也毕竟是92岁的人了。

在一个转角的陡坡处远远地看到了爸爸拄着拐杖向上的身影。此时，爸已完成了四分之三的登山路途。

见到爸，我心有惭愧和心疼。爸已敞怀脱帽，脸上头上微微出汗。满脸红晕的他，有些得胜者的骄傲。“爸，累吗”“爸，渴了吗”“爸，我们回头吧”爸驻足歇息着说：“如果不是遇到你们，我打算从凤凰洼绕回去了。”

天啦。翻个琅琊山越个琅琊岭然后回家？！

我不敢相信：哪来的体力；哪来的韧劲；哪来的自持力。

我扶着爸下山去。爸反复提示我：让我自己走……我行的。

没有路途的畏惧，没有徒步的慌乱，从容与行人和车辆之中。这是九十年来练就的脚下功夫吗。

　　我陪着爸爸回到车上，也就放弃登顶南天门了。

有遗憾吗。当然有的：没有到碧霞宫里拜谒碧霞仙姑；没有登会峰阁触摸历史的千年脉搏；没有与欧阳公把酒言欢弄诗文；没有能细思冥想琅琊庙会的前世今生；没有能登高一望感慨南门夜雪的豪情；没有在门坊前来一张六十有约的南天门倩影……

可，比遗憾更有价值的是：我与90后深深地撞了个满怀。我懂得了问頂南天门的秘籍是：不在六十而在九十。

我坦然了。我需再等三十年。南天门，我必问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