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圆西藏

沈龙

这是一个混淆了天国与尘世的地方，居民与访客，神祗与幽灵，都在这里寻找到属于自己的栖身之所和灵魂通道；这是一个另外的世界，世俗喧嚣与澄澈信仰共生，原汁文明和外来文化並存；这里，就是西藏。她的宗教，民俗和大美风光总是以形形式式的样色漂浮于各种口音之上，以千千万万姿态颠倒众生，引来无数前赴后继的朝觐和痴迷。这里，就是西藏。 ——引自《天上西藏》网站 八十一圈年轮仍在拓印经幡是风掀开的褶皱十万株桃花正在破解雪域的密码南迦巴瓦的银冠下我的快门声惊醒了沉睡的雅鲁藏布 尼洋河把经卷摊开成蓝绸甘丹寺的钟杵正敲碎云层来古冰川的裂缝是神明的掌纹我们以同样的透明交换褶皱深处的秘密 布达拉宫的金顶在转经筒里倾斜大昭寺的酥油灯把八廓街的影子煨成青稞酒虔诚的信众在朝圣路上匍匐青灯下红袈裟默默祈祷苍生 鲁朗的雪落在镜头里比春雷更早炸开羊卓雍措把天空对折成镜子当我的脚印与牦牛蹄印重叠玛尼堆忽然长出新的棱角 那些被高原风削薄的呼吸此刻正以匍匐的姿势接近天空皱纹里开出一朵雪莲所有的快门声都化作六字真言 在雪线与天际的接缝处我已化成一朵白云飘荡在离天堂最近的地方亲吻格桑梅朶的芬芳 （作者在色季拉站） （作者在拉萨街头） 三月把凍裂的指纹摁进峽谷，青稞苗用新绿缝合土地的伤口，油菜花已把山谷妆扮得金灿，粉色桃花吐露芬芳漫过道道山脊。 雪岭的浮光剪断殘雪，云崖间忽然绽开万重粉纱，雪域与烟芯同处，皑雪与桃红同框。 玛尼堆在晨雾里数着年轮，我的脚印已坠入溪涧，那些被雪水浸润的褶皱深处，有经筒与花瓣在寂静中交换着来世的年轮。 雪粒穿过五色风马，在转经筒的阴影里，编织倒流的年轮，有人用掌纹丈量峽谷，而桃花正把经文一瓣瓣拆解。 雪峰在午后燃烧，把棱角投进桃花的沸水，此刻所有海拔都是谎言，当花瓣切开冰川剎那，我的胸腔发出风马旗的爆响。 南迦巴瓦的雪线垂落经幡，雅鲁藏布以弓弦的姿态绷紧，峽谷深处十万株桃花骤然盛开，点燃朝圣者火热的心扉。 牧女银饰撞碎山风时，春汛正漫过转经筒锈蚀的铜舌，牦牛脊背驮着云影迁涉，玛尼堆上经咒与桃瓣同时泛红。我以青稞酒濯洗双眼，看粉雾漫过藏寨雕楼，春风让山间骤然解冻，溪水在桃芯里流淌成蜜。 当鹰笛截断最后一片雪花，枝头迸发的已不是粉红花朶，那是旅行者的胸膛里装着，比野桃花更红更炽热的火焰。 一条雄浑的脉络它切割高原刻画时光藏着天地间最深的秘密与渴望 云雾缭绕间峰峦如聚江水怒吼那是远古的呼唤那是生命的歌唱 碧波荡漾映照雪山之巅清冽的水洗净了尘世的纷繁与喧嚷。 从峡谷深处吹来的风带着雪山的清凉带着大地的温暖轻抚过每一寸岩石每一片叶子传递着大自然的低语讲述着风霜雨雪的沧桑 我的梦中有一座湖，湖水湛蓝连着天幕，高山倒影云雾密布，梦里的人们呼喚她然乌。 高原之上路的尽头，有座冰川叫来古，冰凉的水淙淙流淌，流进蓝蓝的然乌湖。 她是卓玛的眼泪，经过的人都为她停驻，那是心的归宿，那是梦乡的故里。 （作者在然乌湖湖畔） 来古冰川，你静卧天际，千年的积雪，万载的寒意，你是高原上永恒的谜。 你听见风的低语了吗？它穿梭在你的冰峰之间，带着天空的辽阔与大地的深邃，向你诉说着不变的誓言。 你的纯净，玉洁冰清，是初生的雪花，不惹世俗，一尘不染。 你见证了无数的变迁，从古到今，你静静地看着世界，不言不语，却深明一切。 石板路在松香里蜿蜒，风摇动转经筒的铜铃“石锅牦牛”与玛尼堆为伍，藏楼与寺庙相伴。 昨晚飘落大雪，染白鲁林群岭，藏式木楼屋檐，堆满白色精灵。 雪山用银线缝合天与地的袈裟，风铃在檐角诵读亘古的偈语，白塔尖顶的金粉蔌蔌落入转经筒的皱纹，经幡将日光拆解成酥油、青稘与火焰。 石阶把海抜磨成念珠，每一级都嵌着玛尼石的六字真言，层层叠叠的甘丹寺楼宇，在宏大的经卷上打坐。 红衣僧侣的影子，在经卷里晃动，门缝透出昏暗的酥油灯光，沉甸甸地漫过跪拜者的额头。 当钟杵撞向正午，所有经幡都朝向苍穹合十，大地开始默诵，石墙上剝落的鎏金咒语。 风铃摇落黄昏，暮色将雪山吞噬，佛前默默颂经的红袈裟，成为一座被点化的经塔。 高原举着蓝玻璃云絮在蓝湖里溶解阳光照拂雪域十万座雪山淬出了高原蓝 我蹲下时心跳惊醒了湖底的精灵波纹似酥油灯被点燃蓝，从指缝间漫上来 颤抖的手指在湖面写下错乱的笔画而倒影中的云突然散开像一群放生的鱼 我捡起石子却捡不起碎在掌心的天空此刻所有的蓝都在我眼眶里结出晶瑩的盐粒。 我的灵魂已插上白云的翅膀飞向宫殿和红墙布达拉宫带着一絲羞涩与妩媚宛如隐藏于轻纱背后柔美的面厐 远嫁的文成公主英明的松赞干布正被柔软的记忆触及清凉的风吹得酥油灯不停地晃动漂渺的梵音在空气中弥漫轻飏 红宫的光线透着神秘照看着珍宝、佛像和布滿灰尘的经藏那些精美的壁画和唐卡身处迷宮的尽头在昏暗的酥油灯下诉说着往日的峥嵘时光 酥油在壁画暗河中流淌金顶的鳞片正逆光游荡红宫暗室里时间以唐卡褪色的速度受戒褪色锦缎下法螺的螺纹将鹰隼翅膀与星辰的间距仗量 当最后一级台阶消失于云端褶皱有人看见自己的影子正与壁画和唐卡同框当所有星辰都垂落成酥油灯的形状在海拔最高的刻度上不朽的光河在流淌 （作者与大女儿在布达拉宫广场留影） 石板上凹痕是另一种年轮万盏酥油灯正以液态的速度溶解时间的棱角朝圣者用额头将十二岁等身像的衣褶翻译八瓣莲花的偈语 青铜锁扣咬住十二因缘经幡从檐角垂落时心跳与风马同频共振转经筒的铜锈里沉睡着格萨尔王的马蹄铁 八廓街的石板正在反刍所有脚印的温度朝圣者额头与大地摩擦的火星点亮了布达拉宫暗格里的星图 僧侣的影子被门槛切割成两瓣一瓣用来敲击玛尼堆另一瓣化为大昭寺顶一朶洁白的雪片 青石板用裂纹收藏了三千双膝盖的体温玛尼堆在墙根数着念珠每颗石子都是未拆封的朝圣指南 铜铃铛在藏袍褶皱里摇晃银匠铺铸就了液态月光甜茶馆溢出酥油的海拔木碗里盛满阳光的奶皮 红袈裟手捻佛珠通向天堂磕长头人把影子折成信笺我的相机记录下天国的印记心中默诵着仓央嘉措的诗句 （作者与藏胞在拉萨八廓街留影） 在那遥远的天边，有一个神秘而古老的地方。那里有茫茫的草原，那里有雪域的阳光。那里有远古的呼喚，那里有朝圣的夙愿。那里是世界屋脊上的天路，那里是人间最后一片净土。雪域高原，天上西藏，你是那么神奇，又是那么威武雄壮。哦，梦圆西藏，实现我今生的愿望，感谢苍天，让我安然抵达你的乐土，走进西藏，步入人间天堂。 后记 2024年3月，我在大女儿的陪同下，随《摄友圈》组团，赴西藏林芝、拉萨等地摄影采风。 我对藏地，有一种莫名的情愫，特别是雪域西藏，是我今生向往之地。雪山下的桃花，古老的冰川，高原上的蓝湖，激越奔腾的雅鲁藏布江，雄伟壮丽的的雪峰，神秘的布达拉宫和藏寺，以及藏民的虔诚信仰等等，在这次圆梦西藏的摄旅中，都已经一一留在我的心中。 高原缺氧，要挑战高原反应。在去羊卓雍措的途中，最高海抜达到五千一、二百米，在4960米的鲁日拉观景台和4400米的羊湖畔，尽情地欣赏了羊卓雍措的高原蓝。在拉萨，我帶上氧气瓶，虽是气喘吁吁，但还是登上了33层楼高的布达拉宫红宫。对于我这个已81岁的人来说，走进西藏，这确实是一次人生的挑战。我总觉得，人生是需要有一点梦想和勇气的，不知我说得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