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下乡插队的日子一路走过,既有心酸、感动夹杂幸福的泪水,也有艰难、苦痛的磨练,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是那样值得回味和留恋……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秋收前,煤炭拉够了,砖窑也挖好了,窑前的场地上堆满了砖坯、瓦坯,就开始筹备烧窑。不知道队长他们通过谁从远处请来了一位烧窑师傅,姓常,名来福,据说烧窑的手艺在十里八乡都非常有名,他五十来岁,个头不高,背有点驼,见到他的时候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粗布衣裤,打着绑腿,腰里缠着一根布带子,别了个尺把长的、带着一个小布袋子的旱烟锅,走起路来小布袋子在腰间一甩一甩的,好像在打着节拍。他经常面带笑容,话语不多,但只要一开口说话,右嘴角就向下抽抽,你要是看着他和他说话,也会忍不住抽抽嘴角。祁队长告诉我,别看他其貌不扬,但真真实实是杨郎这一代有名的专家,经他手烧出来的砖瓦,要青就青,要红就红,而且质量都是一等一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还别说,专家就是专家,常师傅一到窑场,首先检查了烧窑,左指右点,说出了烧窑许多不合格的地方,让队长立马组织社员进行挖掘和修整,来到堆坯的场地,在砖、瓦坯中间分别抽出几块,放到耳朵边上用手指弹着听听响声,就确认了坯的阴干程度,对祁队长说,砖瓦坯都基本上合格,可以开始烧制,然后,他又让队长给他安排一个社员和一辆毛驴车,到另外的一个地方去把他的行李和用品拉过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接下来时间里,十来个社员聚集在窑场,砌火塘、盘火炕(给烧窑师傅休息用)、修理小推车,又在煤窑里腾出一块空地,厚厚地铺上了麦草(给晚上帮助烧窑值班的社员轮换休息用),完成烧窑前的全部准备工作后,两天后的一个中午,常师傅和驴车回到队里,下午,就在常师傅的指挥下开始装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烧窑点火在第二天的上午进行,尹根山在窑前点燃的一串鞭炮响声一停,祁队长就拿着一根蘸了煤油点着火的树枝,往窑里火塘中一丢,那撒了煤油堆满木柴的火塘便“轰”的一声燃起了熊熊的火焰。这时候,叼着长长烟袋锅的常师傅在祁队长跟前挥舞着双手说了些什么,队长手臂一挥:“走了,走了。”招呼着众多社员离开窑场,留下了秀秀和白成英,让她们俩值白班,我和尹根山值夜班。任务就是及时把煤块运进火窑,按照常师傅的要求随时给火塘里添加煤块,再及时清出火塘底下的煤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傍晚时分,我和尹根山来到窑场,替换了秀秀和白成英,我们俩商量了上半夜和下半夜的次序,尹根山说他年年跟着烧窑,情况熟悉,先值上半夜,我便到麦草铺上躺下,点燃了那盏黄豆大灯火的煤油灯,凑在跟前看起书来。一会儿功夫,尹根山也走进来,给我说了怎样运煤和添煤的情况,我们俩正说着话,只见常师傅也走过来,问到“你们队上有卫生员吗?”尹根山一指我说“他就是,你生病了?”常师傅回答“有点伤风,你那里有‘麻黄素’没有?”我说:“有,我现在去给你拿。”我回到队部,在药箱里取出“麻黄素”,按照医院的规定,三天的药量,一日3次,一次3片,一共27片,用药袋装好,写上用法用量,回到窑场交给他,他接过药,一个劲的说“好,好,太好了。”我说:“没啥,我那里药还比较全,你需要什么,给我说一声就行。”凌晨12点多,尹根山回到煤窑叫醒了我,我起身对他说:“你赶紧睡吧。”就走进了火窑。一进去,常师傅就说:“你这个伙伴真好,你看,拉来了这么多煤块,到早上交班,你都不用拉煤了。”我看了看窑边上的那堆煤块,心头一阵热乎乎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接下来的两天里,常师傅又和我要了两次“麻黄素”,我问他:“这药每天都有定量,你可不能胡乱吃啊。”他回答说:“人老了,那些个定量肯定不够,每次都要多吃两片才行。”这天,我乘着白天休息的时间到公社卫生院补药,刘院长看了我的“药物领取记录”说:“小丁,你的‘麻黄素’用量有些过多,这个常师傅是谁,‘麻黄素’这么短时间咋吃这么多?”我回答说是给我们队上烧窑的,一感冒就要这个药,而且每次都超量服用。他想了想说:“哦,也可能是经常吃,有些上瘾了。不过还是要控制,过量服用对身体没有好处。”我回答说:“院长,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他再也没有说什么,就拿起笔给我的领药单上签了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天晚上,常师傅又要“麻黄素”,我给他拿了药后,说了刘院长的交代,他连连点头:“放心吧,我知道自己的病,不会有事的。”这天,还是尹根山值前半夜,大概到了十点钟左右,他就回到煤窑躺了下来,我问:“你怎么了?”他说:“常师傅让我休息一会,缺煤的时候他过来喊。”联想着这几天我们俩都出现过这种情况,不可能是常师傅出于好心,便多了个心眼,就说:“你睡吧,我出去小个便。”然后就悄悄的溜到砖窑旁边,探头往里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只见常师傅在炕边的土台子上垫张纸片,取出一片“麻黄素”放在上面,右手拿了根有两寸长戴着铁帽的竹管,铁帽对准药片,左手握着一根烧红的粗铁丝,往药片上面一按,只听“嘶…嘶…”深深的两口吸气,药片烧出的烟完完全全被他吸进了肚子里,接着一连又是两片。吸完后,他长长的吐了口气,站起身来,伸直双臂,狠狠地向后闪了闪腰,看样子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偷看完整个过程,我一头雾水,心想这件事不能瞒着祁队长,第二天我就找到他,把我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他抬起头来目视远方,好半天才问我:“你见过吸大烟的吗?”我说:“什么大烟,和旱烟不一样吗?”他告诉我说,大烟是一种毒品,解放前有,解放后就禁了,“看来,这个老家伙以前吸过大烟,现在没有了那东西,拿‘麻黄素’当替代品了。”我问:“那现在怎么办?”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问我:“刘院长没说你什么?”我把昨天领药的情况包括刘院长的话都给他说了一遍,他想了想说:“这么看来,刘院长非常相信你,这样吧,为了不耽误我们烧砖,这件事情到这儿为止,我们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以后如果他再要药尽量少给,烧完窑他就走了,权当没有这回事,你看行吗?”我说:“好,我听队长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个星期后,我们的第一窑砖出窑了,一万五千块,一码色的青砖。兰广厚老人围着砖垛转了好几圈,满嘴一个劲地“啧、啧,”称赞,他伸出大拇指对常师傅说:“我说老常啊,这次是我这些年见过的最好成色的青砖,你的确不愧在我们这一代烧窑的名气。”常师傅哈哈大笑说:“不敢当啊,有你们队这么好的社员,有祁队长,还有丁知青,如果砖烧不好,不是对不起你们吗。”祁队长看了看我,笑着点点头,我也笑了,心想,好你个常师傅,我们再好也好不过“麻黄素”,大家心知肚明,只不过不说破罢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年,我们队一共烧了两窑砖,一窑瓦,质量和成色都是一等的,当然不愁卖。快到年底的时候,有一天,我收工一进门,牛玲就笑着对我说:“兄弟,今天队长和兰广厚送来了二十斤麦子和十元钱,说是给你烧窑时的奖励,你干了啥好事啊?”我说:“嫂子,我什么也没干啊,可能是队上念我受过伤的缘故吧。”旦旦奶奶跟着说:“钱给你,今天我已经和老白说好要牲口了,明天一早就磨面,晚上就让你吃上白面蒸馍。”我说:“钱我也不要,我在家里吃饭,这个家就应该让姨娘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正在说笑,兰广礼扛着锹走了进来;“你们在说啥呢,高兴的?”牛玲把队长送钱和麦子的事给他一说,兰广礼听了就说:“哎呀,不得了了,自从丁知青进了这个家,不但我们都跟着沾光,连妈都变成有钱人了。”我们一起大笑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图片选之网络,感谢作者。)</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