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文学】生存在城市空间

藏獒

【引言】很久以来，我就想记录一下“飘”在城市里的外来务工者。他们填补了我们的城市空间，像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千斤顶，无声地支撑着我们的城市，成为了城市不可或缺的群体，但他们似乎又不属于这个城市，很难享受到市民待遇。这个“城市空间”多是不受人待见的职业，这个群体由的士司机、滴滴司机、快递外卖小哥、保安大叔、家政阿姨、环卫建筑工人等务工者组成。我想走进他们的世界，揭示他们的生存空间，记录他们的喜怒哀乐甜酸苦辣咸。 第一章男人肩上有一座山 故事一：滴滴司机小A 今晚在福州打滴滴，碰到了小A。小A是湖北黄冈人，80后，个头不高，人显得很精干。 （1） 上车坐定，打眼一看，车内整洁宽敞，增加了我对司机的好感，顺口问了一句“这车月租多少”？司机小A答“3800（元）”。 “3800（元）贵了点”，小A答“因为我随时要走，没有跟车主还价”。 这车是老车吧？小A答:“已经跑了八九万（公里）了”，如果到正规公司租可以便宜一些，但租期起点要半年以上。 为什么随时要走？小A答:“我在讨钱，等着要工资，拿到就走”。 讨什么工资？小A答:“我是开挂车的，老板欠了我两个月工资。过年前没拿到，过完年我又回来讨”。 挂车是什么车？小A答:“就是你们说的大货车，有十几米长”。 挂车不好开吧？小A答:“关键是倒车，会倒车就能开挂车”，往前开大家都会，倒车就要靠经验靠技术了。挂车倒车有死角，看不见，全靠经验判断，一把要倒进去（车位），否则再怎么倒，也倒不进去。 开挂车每月工资多少？小A答：“一万多”，两个月就是两万多。 老板为什么拖欠不给工资？答：“老板说没钱”。笔者：可以打官司，告他！小A说，告他也没钱，老板的房产和车子都不在老板名下。 那只能等老板慈悲为怀啦，小A说“所以我在等，边开滴滴边向老板讨工资”。能不能讨回工资，靠运气了。 生存不易，人生努力。 （2） 闲聊中得知，小A家眷都在老家黄岗，有两个女儿，一个已经上初中，一个还在小学，妻子在家中照顾两个女儿。小A每月要给她们提供6000元生活费。小A说这是最低本生活和学习保障，无论如何都要保障。这是他的压力，也是动力。 为此，小A在外必须打拼，不敢怠慢。他说，每天早晨六点多出车，晚上九点收车。每天15个小时，除了吃饭撒尿，其它时间都是在满城跑。 问：一天流水能做到多少（钱）？小A答“五六百元”，扣掉车租、吃饭、租房，还剩两三百元。如果被拍到违章，被贴罚单了，这一天就白干了。要是碰到交通事故停运了，那倒霉。 每月休息几天？“没有休息，每天都在跑，除非生病。休息一天就要贴120元车租”，小A应道，“就是前几天把生物钟搞乱了”。 什么生物钟搞乱了？小A：“生意不好，没有跑到600元，我就多跑了两三个小时，跑到晚上12点，结果第二天早晨6点起不来了，要到九点十点才出车，这样又是很晚收车”。 我到了，下车了，我与小A的对话也结束了。小A一脚油门又匆匆赶去接下一个单了。 望着小A远去的背影，男人的肩上有座山，为了生活，为了儿女，硬扛着！有苦吞到肚子里！ 男人，谁让我们是男人！ 故事二：跑滴滴挣得是最干净的钱 初春的北京，乍暖还寒，从西城区马连道打滴滴去东城区花园路。我穿戴严实，步出酒店，寒风迎面而来，好冷。拿出手机叫滴滴，接单了，要等8分钟。 在福州叫滴滴，等上5分钟的我都嫌太久，立马取消重新叫。而在北京叫滴滴，10分钟以内都不算都不算久等，真够磨我性子的。 8分钟到，手机显示滴滴也到了，就是互相找不到，我没看到车，车也没看到我。打滴滴司机手机联系，语音提示占线，再打还是占线。急！ 不能守株待兔。我赶紧四处找车，很快在隔着绿化带的马路找到了接驾滴滴，滴滴正在急着打电话联系我，司机看到我没好气地说为什么手机老占线。互相指责后，我们面对面再分别打对方手机，还是占线。原来是滴滴平台惹的“祸”。找到了问题症结，双方捐弃前嫌，我愤愤地说“投诉它（平台）”，滴滴说赶紧走吧，它赔的起，我们赔不起（时间）。也是啊，时间就是金钱，滴滴司机体会最深。 上车坐定，便开口“小伙子贵姓啊”（笔者有点卖老的味道），滴滴答“免贵姓宋”。“小宋，听口音你是外地人吧”我继续问，答“武汉”。 武汉人跑到北京开滴滴，有必要吗。武汉也是一个大城市啊，历史上比北京还繁华好玩。我顺口说道。 在中国近代史上，上海、武汉、天津是中国三个繁华好玩的大城市。“上海滩”十里洋场，武汉九省通衢，“天津卫”华北的大都市，都是花花世界好玩的地方。 当初，党中央上海时期的重要领导人顾大侠，就是在武汉“大世界”贪玩，被国民党小特务盯上抓到，差点给潜伏在上海的党中央带来灭顶之灾。 北京，北京有什么好玩？历史上的北京没什么好玩的。紫荆城，就是现在的故宫，跟大庙差不多。寺庙的墙上都写着“国土尊严”四个字，故宫就是如此，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在清代，故宫大门偶尔大开，就是故宫的业主要出宫了，物业人员穿得跟当下的古装戏一般，郑重其事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旁人或者退避三舍，或者顶礼膜拜。 故宫门外，皇城根下，我们如今耳熟能详的，除了大栅栏的杂耍，虎妞和骆驼祥子之类的，别的还有什么好玩的？ 当然，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北京与历史的北京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房子值钱，户口值钱，国民待遇优越，望尘莫及。 北京的士司机能侃是有名的，但凡遇到我，上车伊始依里哇啦，算是开场白吧，抛砖引玉。 而小宋只管开车，哑口无言。 （2） 见小宋无语，我没话找话地说“小宋在北京多少年啦”？答“20年”，“买房子了吗”？答:“嘁，房子，早就有”，我接住话“有房子就是北京人了！”小宋道“不是，是武汉人”。 有房子就有老婆啦？“当然，在高校任教”，小宋的回答让我侧目，在北京开滴滴不仅颜值高，老婆都是高配。 几个孩子啦？答“两个，都是儿子”；（北京）户口解决了吧？答“当然”；我不由赞叹“那上学没有问题啦”！ 小宋告诉我两个孩子都是他自己带，家里老人帮不上忙，媳妇工作忙，所以孩子是他一手带大。大儿子明年要上初中了，他可以把儿子弄到人大附中去，结果儿子不屑一顾，没有意愿，气的他把揍了儿子。小宋道“现在的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给他创造这么好的的条件，也不当回事”。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我接住小宋的话说，能进人大附中一只脚就跨入重点大学了。小宋应道说，这点能力他还是有的。 小宋的言语间透着那么一点点傲劲。我问他是专职跑滴滴还是插空跑，他说有空就跑，他还有一份工作，在一家公司。公司老板在北京地面上也算一个人物。 原来如此，小宋不小，背后有大公司的饭碗，只是插空跑跑滴滴。算是补贴家用，还是增加劳动收入，我想二者都有。 小宋告诉我，跑滴滴赚的是最干净的钱，绝对没有行贿受贿行为存在。平台跟滴滴司机是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平台抽滴滴司机的钱是没商量的。对于不公平待遇，司机抗议都没地方抗议，只能忍气吞声。 滴滴跟乘客是服务被服务的关系，更不存在贪污腐败了。乘客认为服务不好，投诉了，平台会记录在案，成了处罚司机的把柄，轻者警告处罚，重者封号。 冤枉的事也会发生，有时接单跑了几公里，快接到乘客了，乘客按下“取消键”，我们就白跑了，有气也没办法，赶紧再接新单。 小宋原来不小，比我儿子还大20岁，风霜雨雪，阅历丰富。说话间北京战友打来电话，问我到哪里了，小宋听到我也当过兵，随即告诉我他也当过兵，在WJ。 难怪呢，小宋身上透着那么一股劲，这股劲就是军人气质。军人气质是装不出来的，是从骨头缝里里透出来的。 难怪小宋在北京有房有妻有儿子，因为当过兵；难怪小宋还插空跑滴滴，因为他的肩膀也扛着一座山，这座山有妻子儿子的幸福生活，有来自社会生活的压力。因为跑滴滴赚的是世界上最干净的钱。 我知道，从老百姓转变为军人不易，需要艰苦的磨练。同样，从军人转变为老百姓也很不容易，从为祖国站岗放哨，哨兵神圣不可侵犯，变成交管、运管、城管谁都能管的滴滴，其中的甜酸苦辣咸，小宋没说，我也没问，尽在不言中。 祝福小宋，致敬滴滴司机们！你们赚的是世界上最干净的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