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取功名有多难

杨子

许多人都说考公务员难，万马千军过独木桥。可你知道古代考“公务员”有多难吗？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现在的考公和古代的科考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不信，您顺着我的文章往下看。 　　古代科考举仕大体可分为四个等级，童试、乡试、会试和殿试。 　　童试又分为县试、府试和院试。 首先是县试，资格审查严。考生不仅自己要清白、身体健康，而且父亲往上三代履历要没有污点；还要互结，也就是一同考试的5个考生捆在一起，互相担保所填信息真实，假如有一人作弊，5人连坐，统统玩完；这还没完，还要找一个本县的廪生（也就是现在的国家公务员）具保，担保你没有用假名字，假户籍，假替身等等，否则你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过了报名、政审、身体检查关后，那就是考试了。县试每年2月举行，在各县，由县官主考，连考四场或五场。第一场为正场，比较简单，主要是让考生熟悉环境，淘汰的人不多；第二场为初覆，也不难，主要考一些基础的东西，淘汰的人也不多；第三场叫再覆，难度增加，淘汰的人增多；第四场叫连覆，难度又增加，淘汰的人更多。经过四场考试后，如果县官大老爷觉得考生的水平和人数控制的都差不多了，就不再考了；如果觉得不行，那还要进行第五场考试，进入下一阶段的考生约为录取人数的两倍。 第二是府试，每年4月举行。参加府试的考生同样要资格审查，考试内容增多，难度增大。府试在州府举行，由知府大人主考。考三场，第一场叫帖经，主要考记忆能力；第二场叫杂文，主要考写作能力；第三场叫策论，主要考分析能力。全部过关，录取的考生就叫童生。请注意，童生仅仅说明你是读过书的人，什么待遇都没有，如果不进一步，照样“打螺丝”，离公务员还很远。 第三是院试，也就是童试的最后一关，与县试和府试程序略同，但所有的要求都非常严格了。首先是政审，政审官全部换成了朝庭命官，政审更严；其次是具保，具保的廪生增加了一名，你要找两位“国家公务员”跟你担保；第三是要考时政见解与分析，政治开始挂帅了。院试每年2月在各府举行，由省学政（教育厅长或考试院长）亲自主考，并巡回案临考场。院试考两场，分正试和复试，考试内容不仅包括四书五经、圣谕广训、文章格式、诗词格律，还要考时政见解与分析等等。被录取的人叫秀才，录取率极低，3年两科次也就60人左右，分到各县平均每年也就四五个人。有的考生考了一年又一年，为此，四五十岁的童生比比皆是。秀才可以叫文化人了，他们的知识、阅历都有一定的积累，属于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秀才可以免除各种杂役，如修水库服劳役，筑长城服兵役等等。秀才可以站着和知县说话，可以办私学收学费，可以帮人写状纸收“律师费”，可以帮人书法画画赚“润笔费”，甚至可以买奴婢为自己服务，我们在戏剧《唐伯虎点秋香》中看到的风度翩翩的唐相公点秋香就是。 秀才分三等，只有成绩好的才能吃“公粮”。第一等叫廪生，有名额限制，由朝庭每月供给粮食，相当于我们现在最基层的乡镇公务员或事业编工作人员，每天坐在办公室“打字”，跟领导下乡“提包”，帮学弟学妹具保等等；第二等叫增生，没有“公粮”吃，但由于人数较少有名额限制，所以可以在“公务员”队伍中“混饭吃”，相当于现在公务员体系中的编外人员，如辅警、协警、城管、社工、书记员、大学生村官等等；第三等是附生，没有“公粮”吃，没有名额限制，由于这个群体人员相对较多，“政府”安排不过来，只好提供一定支持，让他们“下海”，自主“创业”，新东方教育和新东方烹饪学校的老师就属于这一类。秀才不是官，只是吏，九品以下都叫吏，大诗人杜甫笔下“吏呼一何怒”的石壕吏就是。 请注意，由于不掌握重要的土地资源，秀才是发不了财的，所以叫“穷秀才”，要功名还得往上考。 　　乡试，又叫秋闱，在省贡院举行，由中央政府特派官员主考，每三年举行一次。考三场，第一场主要考考生对经典文献的理解能力和分析能力；第二场主要考考生的实际应用写作能力；第三场主要考考生对当前时事的见解和分析能力。被录取的考生叫举人，朝庭赐顶戴、挂匾额。俗话说，“一世举人，三世爷”，自己是老爷，父亲是太爷，儿子是少爷。这里分享一个有趣的小知识，乡试放榜是从第六名开始写，然后写到最后一名；而前五名却是倒着写，从第五名写到第一名，叫“五经魁”，民间喝酒猜拳，“六六顺”，“五魁首”就是由此而来。举人除了享受秀才的待遇外，还享受免税政策。请注意！这点很重要，因为举人的土地减免人头税和土地税，附近的人就会把土地靠挂在举人土地上，没有地的贫农便租来耕种，这样一来，举人就成了地主，坐在家里收租就可以了，所以叫地主老财或地主老爷，当然，我们现在叫“老板”。大家看过《红楼梦》吗？宁国府管家乌进孝每年向贾珍进献鹿獐熊狍、鸡鸭鱼肉和炭米油茶，就是收地租。举人属候补官员，通过铨选授予官职，举孝廉。孝廉，“孝”就是孝敬父母，“廉”就是不贪污，不孝敬父母，是不能当官的。举人的第一名叫解元。那个“抬棺出征”，收复新疆166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大英雄、晚清“四大名臣”之一的左宗棠就是举人入仕，他承蒙陶澍、胡林翼、林则徐等举荐，铨选入朝为官，建立了不世之功。乡试与教育制度、官吏制度构成了中国封建社会最基本的“三位一体”的人才制度。 　　会试又叫春闱，也是每三年举行一次，在京城礼部贡院举行，由钦差大臣主考。考三场，分别为二月初九初考，二月十二日复考，二月十五日三考。主要内容有四书五经、五言八韵、经史策问等等。考取的人叫贡士，贡士第一名叫会员。有人可能注意到了，为什么我们平常贡士听得少，大多数是秀才、举人、进士？原来贡士升进士是“不留级”的，贡士只是举人到进士的一个过渡，贡士就相当于我们现在的代理期官员，已经经过了“领导班子”研究，只等“下文”取掉那个“代”字了。考取了贡士就意味着开始走上了京官的仕途，类似于我们现在大城市的公务员遴选。贡士、贡士，就是“贡”皇上御用的人，只要不出意外，4个月后贡士变进士，就是“天子门生”了。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殿试是古代科举考试的最后一关，也是最高考试等级，在会试后4个月举行，在皇宫大殿举行，由皇帝主考。殿试只考一场，主要考策问，不淘汰考生。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五个手指还要分长短，所以要根据成绩排名。成绩出来后，皇帝在太和殿举行传胪大典，宣布殿试结果。进士分为三甲，一甲三人，第一名叫状元、第二名叫榜眼、第三名叫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若干，约1／3，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约2/3，赐同进士出身。一甲三人当庭授职，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其他人员在传胪大典后,在保和殿参加朝考，合格后一部分人留在翰林院做庶吉士学习，期满后任翰林官，成为皇帝的“办公室秘书”，前途不可限量；一部分人分到中央六部观政（也就是现在说的实习），观政期满后由吏部（相当现在的中央组织部、人社部和纪委的联合办公机构）考核，合格后按成绩分别授以主事、推官、中书等中央直属部门官职，或下派到地方任知县、知州等。连续考中“解元、会员和状元”的叫“连中三元”，那就是“文曲星”下凡，据统计，在1300多年的科考举仕中，连中“三元”的人寥寥无几，只是区区十几人。政治家、文学家、民族英雄文天祥就是其中之一，授军器监兼权直学士院。 　　现在我们总结一下考取功名有多难。 先说说读书过程，十年寒窗，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苦”。鸡叫起床，夜半睡觉，废寝忘食那是常态；一碗白米饭，一罐萝卜干，解决一日三餐那是常事；“头悬梁、锥刺股”，一天都不敢懈怠，这个“苦”比做苦力苦多了，为什么？苦力累了可以休息，睡觉，读书行吗？不行，“一篙松劲退千寻”，那个苦真叫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再说说考试周期，一个字“长”。我们从县试开始，县试到府试要两个月。府试到院试，三年两次，按一年半计算。乡试三年一次，会试也是三年一次，乡试是4月，会试2月，等你4月考过了乡试，2月的会试早结束了，又要等来年2月，又是一年。会试到殿试是四个月。这样算来考试时间就是4年半，这还是最快的，中间不能掉链子，有一关没过，不知又要等多久。另外，从考试的场次看，县试四场、府试三场、院试两场、乡试三场、会试三场、殿试一场，如果加上县试的加场和朝试的一场，一共十八场。真是“关关难过关关过，前途漫漫又灿灿”。 　　第三说说考场环境，一个字“差”。古代科考场所和现在完全不一样，那时叫“考棚”，也叫“棘院”，就是周围栽满荆棘，防止考生中途逃跑，真正的“全封闭”考试。另外，考位是一个仅有1—3平方米的狭小空间，而且考试时间长。我们以会试为例，初试2月初九上午开始，三天两夜，一直到十一日下午，休息一个晚上，十二日上午考第二场，一直到十四号下午，又是三天二夜，休息一个晚上，十五日上午考第三场，一直到十七日下午，又是三天两夜，休息一个晚上，十八日白天出考场，连考九天六夜，实际呆在考位是九天九夜，吃喝拉睡全在里面，别提有多难了。那时没有什么风扇、空调的，夏天酷暑难当，蚊虫叮咬，冬天寒气逼人，这对考生的体力和心理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别说考试，就是让你呆在那里也受不了。所以，我们不要笑话范进中举疯了，换着我你，恐怕连他都不如。 　　最后说说科考费用，一个字“高”，这也是绝大多数寒门子弟不入功名的重要原因。这里主要有六块，第一块是求学阶段，也就是十年私塾阶段，一年约120斤小麦或谷物，相当于一个中等农户一二个月的产出，十年就是1200斤。第二块是“培训费”，虽是自愿，但在“卷”得如此厉害的科考面前又何尝不是硬性开支，没有高人指点，你要一举入仕谈何容易。这是很大一笔支出，一般家庭请不起。举一个有历史记录的著名案例，梧塍（今江苏江阴）富商徐颐（大旅行家徐霞客高祖的祖父）请弘治三年的状元钱福给两个儿子培训，开价500两银子一年（钱福是谁？我们读书时老师常说的“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就是他写的；500两银子又是什么概念？一个县令10多年的薪水）。结果，徐颐眼晴眨都没眨一下，“扫码付款”；再结果，两个儿子全部乡试中举，并成为“副处级干部”。当然，也有省了这几百两银子培训费的，比如伟大的思想家、军事家，心学创始人王阳明就没请家教，可是，你知道吗？他爹是前科状元，和钱福一样牛，没办法，人家“拼爹”了。第三块是书本、卷子、报名费等。因为主要是公费，所以不会太高，但也不是一般家庭拿得出的，要不然也不会有没钱买书，“画荻教子”的典故了。第四块是进京赶考费，这也是大头。从家乡到京城，山高路远，千山万水，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一二个月，海南的考生更久。吃、穿、行、住要花钱，童子、丫环、车夫、杂工要花钱，没有大把的银子是到不了京城的。第五块是京城吃住用的费用。因殿试时间是在会试后4个月，这4个月是要吃住在京城的，那时没有“的士”，没有火车，更没有动车和飞机，回不去。几个考生租一间普通客栈一个月要三五两银子；如果为了更好复习，租一间好的“总统套房”，那没有十几二十几两银子是拿不下来的，加上吃、穿、用等，4个月下来要花多少银子？第六块是杂费。看病（许多人积劳成疾）、打探消息、拜见老师等等乱七八糟的费用。综上所述，最保守估计，一个人要考取功名最少要花费一二百两、二三百两的银子，有人花了上千两银子。一家中等农户或手工业者一家多少收入，满打满算二三十两银子，除去开支，一辈子也存不到这些钱。为此，许多人变卖了家里的田地、房屋，还有人是举家借债。是故，“贫不能行者甚众”。“贫穷也是一种原罪。”是不是有点忿忿不平，但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各位朋友，看到这里，是不是大有“我太难了”的感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综上所述，我们能够看出，一个人考取功名是多么不容易！不仅自已要吃别人吃不了的苦，而且家人要节衣缩食供你读书，所谓“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所以，我们现在到一些文化古村旅游，细心的游客还能看到祠堂前立有功德碑，旗杆石或旗杆碣，它既是朝庭的旌表，更是入仕考生报恩父母，感谢乡亲的物化表现。 衣锦还乡，回报桑梓；光宗耀祖，感恩父母。 加油！👊 　　作者，杨少文，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生于吉安市吉安县，70年代初随父母到外地，曾任某国有企业工人报记者、社区办事处、党委工作部负责人，退职后曾任吉安庐陵人文谷旅游集团文化顾问，在国家级及多家省级、市级媒体上发表过文章，参赛作品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