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p class="ql-block"> 几番提笔写下题目,又几番搁笔。面对“母亲”二字我不敢轻易下笔,茫然无语,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头脑里一片空白,五味杂陈萦绕心头。忽又记起鲁迅先生的一句话:“我沉默着的时候,感到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p><p class="ql-block"> 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她拉扯我们姊妹六个长大,吃了不少苦。仍然清晰地记得在那苦难的年月里,她没日没夜的纺花织布,一件衣服缝缝补补,老大穿了老二穿,虽说不是新的但穿在身上总是又合体又干净。年年春天青黄不接,母亲三天两头到石磙磨上磨面,杨叶、榆钱、槐花、野菜……这些在母亲手里都能变成花样翻新的食物。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的,可有母亲撑着,好吃的,她都留给我们这些孩子,我们真的没有受到任何委屈。</p> <p class="ql-block"> 和千千万万的劳动人民一样,母亲不仅特别能吃苦而且特别能节簡,我上小学的时候,一天能吃上一个鸡蛋就很不错了。记得有一天放学前,妈妈给我做了一碗鸡蛋汤放在院子的小桌上凉着,她忙于做别的事情,一不留神一只鸡跑来,正好屙进了碗里。妈妈连忙用筷子把鸡粪拨出去。我放学回家,妈让我吃,我不吃;让父亲吃,父亲也不吃,她说:“好好的鸡蛋,倒了怪可惜的”,最后还是她自己吃了。</p><p class="ql-block"> 在那样的生活艰难中,母亲依然乐观开朗。虽然吃了上顿没下顿,可是如树叶子一般稠密难熬的日子,她都打理得充满了情趣。她常常喜滋滋地和大娘大婶们一起回忆自己当年结婚和怀了孩子的事情,她一直珍藏着结婚时从外婆家带来的那个布包,她说:“将来可以留个纪念。”</p><p class="ql-block"> 无数个寒冷的冬夜,我们一家人围着筛子剥玉米,当我们困了张大嘴巴打呵欠时,妈妈便兴致勃勃地讲故事给我们听,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她眯着眼睛,面带笑容讲故事的情景:“从前,有弟兄四个去田里锄草,他们懒得干活就坐在大树下乘凉。直到太阳落山,天不早了,老大才站起来拍拍屁股,望望南山,假装吃惊的样子:呀,南山黑洞洞;老二接着说:必定要刮风;老三赶紧说:刮风要下雨;老四眨眨眼,说:这地锄不成!于是,他们便高高兴兴的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听了都会心地笑了,笑声驱走了寒冷也驱走了困倦。</p> <p class="ql-block"> 母亲没有读过多少书,但特别关心我们的学习。我十四岁到县城上高中,她总是牵挂我的饮食起居,常常托人捎吃的给我;节假日回家,她一遍一遍地嘱我一路小心,待人接物要有礼貌。一张老式桌子,我在这边埋头写作业或者看书,妈妈在那边缝补衣服,要是她闲下来就点上一袋烟吸着,我偶尔抬头,看到她慈祥的面容隐约在烟雾里,时断时续地和我说着话,现在想来真是享乐的时光。我总觉得与其说她是长者,倒不如说她是我的师友:谈生活、谈学习,直至后来谈工作、谈恋爱……人生的方方面面,她都从过来人的角度给我很多有益的指导。</p><p class="ql-block"> 妈妈爱听广播爱看戏。当年洛阳运煤女工赵春娥的事迹在电台播出,不知她听了多少遍,也不知她陪着收音机抹了多少眼泪。她常常一个人不停地念叨:“太感人了!”让我也写一篇关于赵春娥的文章念给她听。妈妈最喜爱的还是河南地方戏,每天傍晚七点钟河南广播电台的戏剧选段,她准听不误。就是后来她患病在家,精神抑郁也让我们把电视机打开。她说:“有电视响着,就算有人给我做伴了”,她常说:“唱戏的门头低,剃头的被小看,其实谁也少不了他们;常言说,台上的戏子是疯子,台下的看客是呆子,其实说这话的人才是傻子”。</p> <p class="ql-block"> 1999年夏末,妈妈做了胆结石手术,之后她沉默寡言,茶饭不思,疑心自己患了绝症。2008年秋又得了脑血栓行动不便,并发老年痴呆症。今年三月二十九日(农历二月十四)下午近五点钟老人家安详地离去,当时春雨绵绵,天地静穆。四月五日,清明节那天下午五时下葬,清风徐徐,白云悠悠,恰似老人来时如一股春风,去时似一片秋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