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记忆》（七）—— 东溪的婚姻文化

清源一木

文 ：陈 清 木（原创）

图片：网络

　　人类的生育史是推动社会发展的基石，传宗接代是家族兴旺的原始动力。而婚姻是生育的先决条件。

人生四大幸，“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洞房花烛夜，说的是喜庆大婚。婚礼大厅满堂红，张灯结彩敬天公。先拜天地拜爹娘，夫妻对拜一世缘。主婚人高唱 ：“ 梳头戴冠是大人，一梳三贵子，二梳五男二女，三梳……”从此，龙腾凤舞结良缘，唱随鸳鸯艳阳天。公主淑女成佳妇，伟哥弱男亦丈夫。

老爹郑重宣告，“你已结婚成人，可独立行事，成为“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大人了。”这就是老家人的成人礼。

　　老家人婚姻嫁娶传承古制，探家风、对看、订婚、下聘、做婚书、婚庆，环环相扣，皆大欢喜。

子女婚姻嫁娶大致两类地方:

一、龙坑、蕗荇、大演、龟后，永春仙夹、达埔岱山、达山、乌石、下坑、新田，东溪苏坑，官岭、湖上等地方，地缘相近，民俗相通，同饮一溪水，相识似相知，经济差不离。就像现在国家的邻邦友好抱团发展，潜力无限。

二、湖头、达埔、芸美、河美、河山就相对少。嫌弃东溪大山区，交通都是大问题。“嫁女嫁出不嫁入”，只有极少的婚亲。

婚配讲究朴素的“门当户对”。为以后的幸福生活奠定基础，充满希望的人生理想。

婚姻观也以人性最初的纯朴和忠贞为准则。视古制的传统婚礼就是“结婚通行证”，礼毕，没领《结婚证》也无关紧要。

　　我小时候，凡是宗亲大大姐出嫁，父母总会向我老祖母请教风俗世故的事项，祖母“利用职便”就讨让我去“挑灯”(提两个小红灯笼)，这事对我来说是美差，有吃有喝有红包。大清早去到主人家，时辰一到，准备已定当，我手提灯笼起步走，大声念道 ：“点啊点灯红，我是挑灯郎，新人脸红红，送去做新娘，新娘新当当，红包要大红。”一年下来收入颇丰。我的这项“美差铁饭碗”，直到文化大革命时期破除封建迷信才被迫终止。

1977年夏天，我和宗亲堂弟去“下坑”相亲。堂弟回家后认为女子难看不表态。太奶奶说:“水(漂亮)不能当饭吃，咱是要娶来做祖的，屁股大才好。”我们都笑了，隔日他就去订婚，一笑成就了一世姻缘。后来祖母告诉我，屁股大来好聚财、生儿育女免受灾。这是人类智慧的总结。真是笑死人了！正是 :

选婿未必重家境，

灵光定是福禄人。

儿郎对象看人品，

先瞧屁股后看脸。

　　老家同姓结婚被严格禁止，并奉为陈氏找对象的准则。到解放后女性出来参与社会活动，个别男女生情，但勇敢成婚的也只有三两对，且背后受人非议。有“同姓结婚，不利子孙”的说法。

同姓婚配的禁忌，有很强的习俗文化色彩。可以认定五代以外通婚无害，也能得到法律的支持。

解放前的历朝历代。姑表、姨表兄妹结婚的不在少数。父母血脉相连，血缘相亲，但是对子女影响似乎不太明显。我想是当时医疗条件有限，没有孕期筛查、产检等原因导致早产，夭亡、先天不足。或因婴儿高烧过头，致哑失聪，致残等等。都认为是近亲结婚所致，这才是客观事实。

云南省的“摩梭族”人口约5万多，是母系社会，男女从不对外婚配，人口保持每年百分之二的自然增长率，且民风纯朴，幸福指数高。据载家中舅父是“实权皇帝 ” ，拥有对大事和经济的绝对决定权 ，和闽南习俗的“天上天公，地上母舅王”如出一辙。

　　由此，我想当代社会条件优越，物质充裕，而不孕不育的男女越来越多，又作何解释?老家迷信的说法，是因为祖上的厝宅、祖墓风水房份不均，才不会出丁，或因其他原因所致等等为借口。我亲眼见过一对夫妇，因不育导致离婚，随后又各找对象，次年都双双生儿育女，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风水突变吗？宗伯母解释说，此人是双夫、双妻命，实在无语。

东溪人和芸美人很少通婚，除东溪山乡的地理因素外，东溪女儿也很少嫁芸美，原于民国时期的一场误会。

据载 : 民国14年（1925年8月），南安民军首领陈国辉，因扩张地盘和陈铮（民军少将旅长、安溪县长）起矛盾。带兵入侵东溪。陈铮组织地方武装应对，在双坑口战斗两天三夜，大战二十几回合。终因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国辉兵且战且退，陈兵紧追。宗亲叔伯都去送饭，殊不知国辉军耍诈，从大演经蕗荇从侧面攻入东溪，放火烧厝，东溪失守，陈铮的大堂屋（厚德堂）被烧毁，人逃到永春州避难。民众潜入深山或者投亲靠友。这个事件在《陈国辉传记》中清楚记载。

据说有个别芸美人乘机随军到东溪抢财物。据老祖母说，军队进来财物都被抢光，大门、房门、及打谷子用的大木桶、谷盛都被钻洞毁坏，猪牛鸡鸭被杀了带走，带不走的谷子被泡水。我亲眼所见老家的大谷桶、谷盛、房门都有大孔洞，用桐油灰填补起来继续使用，乡亲就把这种孔洞称为“国辉孔”。

国辉撤兵后，东溪村民回家，家园被破坏，财物被抢光，知道有芸美人参与。随后组织民军带领村民男丁，洗劫芸美村，以解心头之恨。我小时候还见过写有芸美“堂号”的大漆蓝在东溪使用。从此两乡隔阂，互不婚配。直到改革开放以后才解禁。这件事至少影响了三代人，临乡少交往。

　　幸得社会的大平盛世，如今，儿媳迎娶吐鲁番，女儿心仪东北汉。这就是国家安定在子民婚配观的体现。

老家有一个婚礼习俗很特别。娶妻嫁女，新郎官都不用上门去娶新娘，婚庆当早由 :小舅子、提灯、挑花担、伴娘凑足双数送新娘到夫家。真不知从哪朝哪代形成这样的例俗。我详细了解国内的民俗婚礼仪式，各族各地虽有不同，但是，新郎迎娶新娘都是必须做到的。我到过欧洲参加朋友的婚礼，也是新郎先迎娶新娘，然后一起到教堂去举行婚礼(祈祷)，仪式简单。维一不同的是新娘一袭白衣白裙，以示典雅圣洁。我想老家的这一例俗，类似现在的“网购”，更像“点餐”，真可谓 :“包装华贵，送货上门，服务周到”。

改革开放后，人们的思想得到解放，娶外乡新娘要求上门迎娶，素有礼仪之乡的老家人，也践行“有来有往，来而无往非礼也。”这是社会进步在改变不合理的习俗。我为改变这个例俗拍手叫好 !

　　老家乃至整个安溪，娶老婆是要支付一大笔聘金的，而且还很少嫁妆。父母收了这笔钱存起来，用于娶儿媳，已成定俗。过去比较穷，而且子女多，这是唯一的办法，不能盲目加以指责。旧社会的“姑换嫂”，表兄妹通婚都和高额的聘礼有关。

现在太平社会，改革开放后经济发达，人民富裕。子女不多，人口素质得到提高。随着劳动力交叉流动，传统观念被打破，“媒人”也面临失业的危机。代之以两情相悦，自主恋爱，瓜熟蒂落，携手迈进婚姻殿堂的新风尚正在形成。

　　在老家较穷的宗亲子侄，父母、叔辈、兄嫂也会做主托媒人，想方设法筹集资金，相帮相助促其娶妻成家，传承香火。我的一宗亲堂兄，父母早故，实在无依无靠，是我的祖母为其做主，才结婚成家的，传承了一祧香火，至今念念不忘“老四婶”的恩德。

我为弱弱守寡一生的老祖母的“勇敢”作为，深感敬佩。更加坚信人生路上，办法总比困难多得多。

2025.3.11日写于福建泉州。

黄秀妹（晓草）点评 :

棒极了！用优美的文字，再现了当年由于生活贫困，男女青年婚恋的一些习俗。当年，男女青年到了男婚女嫁的年龄，基本上都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媒婆介绍，相亲见面，接着谈妥聘金，买衣服，吃饼多少等事宜，紧接着选个黄道吉日即迎娶结婚大功告成。哪能象如今年轻人志在四方，全国各地东西南北闯荡，结交五湖四海之朋友，就如文章所述“儿媳迎娶吐鲁番，女儿心仪东北汉。”花前月下，两情相悦，相知相爱，甜蜜牵手，幸福一生。祝福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幸福美满！[玫瑰][玫瑰][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