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父亲周立生(原38军113师338团老战士)

鲁冰花茶园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怀念我的父亲</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作者:周彬 </b></p><p class="ql-block"> 辛丑牛年(2021)三月初二,父亲离开我们今天已是第1382天。</p> <p class="ql-block">  在他去世前,我专门去了一趟他常常说到的苏北老家,看到了他和我的母亲说到老家就会提到的几位乡亲,也看到了那条如雷贯耳的“闸河”。闸河(大概是这个音)却完全颠覆我的想象,它几近干涸,一洼小水塘,几步就可跨过去。在父亲充满感情的叙述中,我想象着它的奔流不息,浩浩荡荡。</p><p class="ql-block"> 当然,父亲当年离开老家前,它一定会是那个样子。父亲从那里走出去时不到二十岁,时隔多年他居然活着回去了,带走了我的母亲,再以后大概是在他五十多岁时又回去一次,之后再也没能踏上回乡的路。</p> <p class="ql-block">  父亲先是投身江南的新四军三师8旅23团,后来是山东滨海军区二分区23团,山东军区二师5团,东北民主联军一纵队二师5团,四野38军113师338团。</p><p class="ql-block"> 在南方的多次作战中,其中有一次他记忆最深刻,他当时就觉得后面“被人推了一把”,然后感觉到裤腿里湿粘,没一会儿脚在鞋子里打滑。</p><p class="ql-block"> 他翻过山顶,看到剩下一只胳膊的副连长在上面架着机枪掩护连队撤退,副连长让他沿着山沟跑下去。在山后他碰到一支担架队后完全失去了知觉。他说小日本的子弹很有劲,那次还好,只是被打穿了屁股。</p> <p class="ql-block">  他们是从山东坐木船到东北,先是叫东北民主联军,后来改为解放军,就是赫赫有名的“四野”,记得父亲是在38军(一纵)113师338团3营。他说到这段时间的作战经历,提到过四战四平、辽沈战役、天津战役,天津解放桥,国军的子弹曾击穿他的右手掌并致残,当时他正在指示进攻方向,并且被一块弹片打碎牙床。这时候,父亲已经是军官了,不然国军狙击手也不会盯着打他。</p> <p class="ql-block">  38军从东北打到广西,再打到云南,再折返鸭绿江口。他们就是靠一双腿脚走过大半个中国。</p> <p class="ql-block">  父亲就是在这之后回了老家,带走了我的母亲。父亲自从离开老家,那些年没有一点信息,老家的乡亲都以为他早就不在了。我的奶奶改了嫁,慢慢的眼睛也瞎了,我长大一些才知道,想人会瞎眼睛,慢慢的她人就没了。我曾经单纯地想,如果父亲给家里写封信,我的奶奶肯定能等到他回来。父亲说自己不识字,到处去打仗,请人写了信也不一定送到,即使我奶奶给他回信,父亲也不一定能收到,部队移动性太大。</p> <p class="ql-block">  本来父亲是能回到苏北老家,全国都解放了,没有仗可打,很多人都想着回家。父亲觉得能回老家更好,或者在老家周边安置下来。父亲有个老乡在政治部里,说你想去哪里,我帮你办。父亲说了自己的想法,老乡答应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父亲(右)在军校留影</b></p> <p class="ql-block">  那时,四野的人,大部分都留在了东北。有一批老兵安置在内蒙古,大家不想去,都想回家,回不去就闹事。部队首长头疼啊,这些人怎么带过去,谁来带。首长们研究了一番,这事就落在父亲头上,一是他资格老,抗战的,二是他肯定能把这些老兵顺利带过去。果然,父亲成功地把老兵们带到了内蒙古大兴安岭北部一个叫“牙克石”的地方,也把自己留在了这里。</p> <p class="ql-block">  满语牙克石是“要塞”,语音变过来是“雅克萨”,就是“涮塌的河湾子”。有人曾经引述这样的地方是“马死人僵的苦寒之地”,可见当年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会是怎样的艰难。</p><p class="ql-block"> 我对这个地方的记忆,现在很模糊,毕竟当年很小。没几年,父亲把家搬到了内蒙古自治区甘河林业局。父亲仍在外地工作,抽空儿能回家看看,把生活费带回来。</p><p class="ql-block"> 国家进入大规模基本建设时期,开始开发大兴安岭。第一次人员没有站住,一是准备不足,物资跟不上,关键是太冷,人受不了。这期间,父亲去了鄂伦春自治旗阿里河镇工作。没几年又去了由黑龙江省管辖的大兴安岭加格达奇。在这里停住了脚步,再未离开。这个地方虽然归黑龙江省管辖,但是地盘属于内蒙古自治区。国家开发大兴安岭,就是要这里的木头。木头没了,林区人的使命自然结束。这是后话。</p> <p class="ql-block">  父亲最后是在加格达奇教委的任上离休。父亲的简历很简单,除了战争走南闯北,后半生一头扎进林区,再没有走出去。我那次从上海去老家,把所见所闻拍成小视频,转给远在大兴安岭的父亲看,他是那么开心,在电话里我能感觉到他的兴奋,还有些许的感激和遗憾。我觉得他感激的是我替他完成了一个心愿,遗憾的是他自己再也回不去老家。而我遗憾的却是母亲被父亲带出老家,大半生再也没回去,也看不到我拍的老家小视频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这一生活得坦荡。作为军人,他无愧于国家。作为建设者,他无愧于社会。作为父亲,他的人格和品质无愧于儿女。因这些文字是作家阿成帮黑龙江省一家纸媒约稿,字数受限,父亲在地方上的工作、在生活中对我们的影响,不再详尽表述。</p><p class="ql-block"> 他在重病时,还在看我鼓励他治疗的视频,其实我已咨询过上海的顶级专家,他的治疗已经没有希望,我没有告诉他实情。疫情阻止了我去大兴安岭和父亲道别,这是我永远的痛。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