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木萧立春华漫

大树临风

寒木萧立春华漫

——《寒木春华》序

近日闲暇间，读到一本书《邯郸才舞》，专门讲解邯郸的成语典故。其中，讲到一条成语“寒木春华”，该成语典出《颜氏家训·文章》：“齐世有席毗者，清干之士，官至行台尚书，嗤鄙文学，嘲刘炜潋云：‘君辈辞藻，譬若荣华，须臾之玩，非宏才也；岂比吾徒千丈松树，常有风霜，不可凋悴矣！’刘应之曰：‘既有寒木，又发春华，何如也？’席笑曰：‘可哉！’”

“既有寒木，又发春华，何如也？”意思是说：既是耐寒的树木，又能开放春花，你觉得这种树怎么样？席毗回答：那当然好啊！现今对“寒木春华”释义为：“寒木不凋，春华吐艳。比喻各具特色。”

仅从此成语表意，我尚无特别感受，倒是由此联想起我非常欣赏的一句古话，“松柏之质，经霜弥茂”。其出自《世说新语·言语》：“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质，经霜弥茂”。蒲柳者，枝叶易凋，喻人之体弱易衰，或意志不坚，一遇困境则萎靡不振。松柏则不然，质地坚实，虽经风霜侵袭，而愈发茂盛，喻人之意志坚强，历经磨难而愈发坚韧不拔。此乃勉励世人，当如松柏之质，不畏艰难，勇往直前。

“寒木春华”中的“寒”字，更让我联想到“寒门”。“寒门”一词，在魏晋南北朝时，指家境贫寒、门第微贱、地位低下。古人以“寒门”衍义而成的成语，以及吟哦的诗词很多，前者如“白屋寒门”“寒门贵子”“寒门薄祚”，后者像“寒门出贵子，白屋出公卿”“出身寒门心自苦，日夜攻读盼出头”“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等，人们都娴熟于心，耳熟能详。

寒木萧瑟立荒原，春华烂漫映朝颜。

掩卷而思，触感而发，源自心有所悟，心有所感。近些时日，渐临花甲退休，闲暇之余，梳理岁月过往，人生不易，感悟颇多。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华大地岁月激荡。我呱呱坠地，降生在冀南漳河故道的一个普通村庄，寒门孺子，倔强生长。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到启蒙求知、大学毕业；从无畏青年、耕耘基层，到步入仕途、踏进庙堂；从满头青发，到鬓角斑霜；从意气风发，到告老还乡，可谓人生苦短，细水流长。

邯郸，吾生于斯，长于斯，挥洒于斯，成长于斯，也必将逝于斯，留于斯。我从出生，到上大学，从毕业参加工作，到花甲退休还乡，时刻没有离开邯郸。我是邯郸人民的儿子，我深深地爱着这片土地。这份情愫，不是夕阳西下时分的感伤与迷离，而是老马回望来途的感怀和眷恋。

近段时间，在韩鹏先生的帮助下，我将自己多年来所写的回忆文章和散文游记，进行了整理编辑，分作《邺柏霜茂》《情怀流溢》《赵地随笔》《行旅散记》《书房遐思》五个篇章，拟集印成书，留作挂靴封印后的人生纪念。但对于书名，迟迟不能敲定。在读到成语“寒木春华”时，霎那之间顿感深契吾意。我出生二月，虽惊蛰大地，但仍天寒地冻。我名字中三字均带木，故常用“一棵大树”自喻，可谓“寒木”。吾曾以“邺柏”“霜茂”为笔名，寓意“松柏之质，经霜弥茂”。再则，自己出身寒门，为邺下平民子弟，一生有所作为，深以此身份骄傲自豪。

西晋时盘桓于邺城的大诗人陆云诗：“翩翩飞蓬征，郁郁寒木荣。游止固殊性，浮沉岂一情。隆爱结在昔，信誓贯三灵。秉心金石固，岂从时俗倾。”正以“寒木”自况为人之品。北齐时游宦于邺城的大学者颜之推说：“夫学者犹种树也，春玩其华，秋登其实；讲论文章，春华也，修身利行，秋实也。”也可以其“春华”自喻为人之行。故欣然定书名为《寒木春华》，并以此为序。

（2025年3月于拙朴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