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这是在武斗中丢失了生命的队长许贡生</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文革泡泡(三)我挂花了</p><p class="ql-block">1968年对清华来说,是个武斗开始也是武斗结束之年。</p><p class="ql-block">新年伊始,1月4号在12号楼的战斗中,我“光荣”地挂花了。</p><p class="ql-block">身在其中,我一直以为那是由捉鬼队,那些我的二杆子兄弟们挑起来的事端,因为我们实在太讨厌那个整天哇哇扰民的广播台了。我还以为是他们一时冲动,去砸广播台引起的,因此心里一直有很强烈的负罪感。</p><p class="ql-block">多亏有心伟的大事记,使我有了准确的日期概念,对事由的来龙去脉也有了更深的了解。原来这是团总部策划,有那么多总部委员和战斗组参加,我们只不过是“之一”而已,因此主要责任应由老蒯承担,我们是协从,可以从轻处理,心理负担可以放下了。</p><p class="ql-block">由房产引发的恶性事件现在是愈演愈烈,这源头1.4事件也可算是历史悠久的一件了。</p><p class="ql-block">我记忆的泡泡,只是自己的一孔所见,因此没有那么多内外的信息,只有自己时日已久的感受,况且经过多层滤波器的筛选,说过拉倒,听过算数,参考而已。</p><p class="ql-block">1月四日深夜,应该是凌晨,我从睡梦中被北边12号楼的吵闹声中惊醒,穿好衣服下了五楼,发现12号楼周围站满同学,要想进12号楼看个究竟,可楼道里挤满人根本无法通行,只有围着楼打转。</p><p class="ql-block">当走到楼的南面靠东时,二楼的一个窗户打开了,一个同学扒在窗户上叫喊:“老四打人了!”里面有人在拼命拽他。我们就在下面大喊:“不许打人!”接着就是人被拉下,窗户紧闭。</p><p class="ql-block">我怒不可遏,与同学一起拔出晾衣服的木架,拆下横杆搭在二楼边上,象猴子上树一样爬上了窗台,一掌击碎玻璃就跳了进去。</p><p class="ql-block">也许是里面的同学没有想到我会破窗而入,一瞬间跑得全无人影。接着门外冲进一个手持长矛和几个拿铁棍的人。拿长矛的同学并没有用长矛刺向我,而是向窗户而去,因为他怕有人会仿效我,是我主动迎上去去夺他的长矛,当然这是以卵击石,我只觉得脑袋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p><p class="ql-block">当我清醒时已是左右被两个同学架着,被带到了西边的解放军处,我是被他们俘虏的“攻楼”者。</p><p class="ql-block">在我班小车(老胡?)陪同下,我到校医室做了伤口处理,并在荷花池病房住了几天,直到伤口愈合拆线。</p><p class="ql-block">伤处有三,一是手腕的玻璃割伤,那是自找的,好在没有伤到血管,皮外之伤,抹点红药水,包扎一下就好了。二是头上一个包,也许是铁棍轻击,也许是摔倒磕的,也无啥大碍。只有那浇冷水似的一棒,恰到好处地让我当了回英雄,又没有伤筋动骨,还让我体会到,死其实并非可怕之事.........,因为伤在后脑,医生如何处理,我自己看不到,只是觉得奇怪,他将我裂开的头皮缝合在一起的不是通常用的软线,而是用的象订书针一样的金属铆钉,缝合工具也是老虎钳一样的金属家伙。不知现在战地救护是否有这种神秘的外科急救工具?</p><p class="ql-block">当然这金属缝线最大的坏处是你得处处小心,别让它碰到硬物。晚上睡觉,梦中翻身,让那铆钉磕在墙上,直痛得我灵魂出窍。</p><p class="ql-block">蒙头一击没有任何痛苦,假如那位仁兄再多加那么一点力气,那我就跨入另一世界了,比起我的一些亲人,临别前的那些痛苦经历,用这种方式告别人生,对个人来说,实在是很幸运的事情,当然留给自己亲人的痛苦却是最残酷的。</p><p class="ql-block">卷入这场武斗的捉鬼队员,我记得还有三人,一位是学校田径队练跨栏的,他也进了医院,他到病房看我时,那两个眼圈活象个大熊猫。另外两个幸运的从五楼逃脱,一个是从厕所外墙的消防铁梯逃生,另一个更神,是手脚撑住垃圾通道的筒壁,从五楼脱险的。</p><p class="ql-block">同一时间,在12号楼冲锋陷阵的还有我的好朋友,我中学的同班同学,中学时他是团支书,我是班长,我的对象是学委,可惜他们都成了我的对立面。据说他当时就是那个拿着高压水龙,向五楼进攻的先锋。</p><p class="ql-block">这是路透社消息,并没有经过当事人证实。不过假设当时我是和他面对面,我们还会手下留情乎?其实我们是有不少机会面对面的,这次我流血,下回他负伤,以血还血?</p><p class="ql-block">两个杭铁头,有匹夫之勇,无点墨城府,大傻帽一对!</p><p class="ql-block">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文革泡泡(四)我的格斗装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67年一月四号以后,清华两派进入冷兵器格斗时代。</p><p class="ql-block">我参加了前期的几场武斗,当时我们进攻性的武器主要是两种:一是最原始的长矛,是用自来水管锯个斜口算数,一般两米左右长。一个战斗小组三人,一根略长些,位于中间,便于进攻,两边负责保护。说是这么说,实际我们也根本没有演练过,一上现场,各自为战,早就乱了章法,毕竟是乌合之众。二是一书包鸡蛋大小的石头。象水浒传里的没羽箭张青,远战时先发制人的武器,没有配备贴身的刀剑匕首。</p><p class="ql-block">防御性的装备一是头盔,多数是建筑工人常用的柳条帽,也有少数军人所用的钢盔,还有极个别不知从哪儿搞来的金灿灿头盔,也许是消防队员的装备,更有可能是舞台演戏的道具,总之排起队来,高低参差、五颜六色,让我们自己都会忍俊不禁。</p><p class="ql-block">二是各色DIY的铠甲。</p><p class="ql-block">前两天刚看了《花木兰》,真羡慕赵薇和陈坤那一身漂亮的铠甲。与他们比,几百年后,我们这些高智商的清华武士,那行头真要被他们打回原始社会去了。但不管如何,两军作战,消灭敌人,首先得保存自己,护身铠甲上面没得发,只有自己想法子。喜欢动手的,那铁皮裁剪一下,歪个弧度,用绳子绑在胸口,护住心肺,有人在腹部下部还吊了一小块铁板,毕竟那命根子也是伤不得的。不过多了这一小块,行动总是不太方便,再加上叮叮当当,象挂个牛铃似的,因此真上战场似乎没有一个人采用。</p><p class="ql-block">也有懒得动手的,找本厚些的大书,捆在胸前,以柔克刚,估计那水管长矛也很难刺穿这书本,到底是读书人,可以将书本的功能发挥到极致的水平。此装备的缺点是安装不牢,容易滑脱。</p><p class="ql-block">当然也有拼命三郎型,什么护具也不要,直接提矛就上了战场,结果受伤倒地的几率就大大增加,据说我中学的同班同学就是属于这一类的。</p><p class="ql-block">此外,在夜晚作战,我们每人左臂还扎一条白毛巾,以区别敌我,看了赵薇、陈坤演的《花木兰》和姜文、周润发演的《让子弹飞》,感触颇深。那《花木兰》导演安排的长矛战法,和姜文编排的真假“麻匪”都戴“四筒麻将牌假面具”闹出的夜战笑话,只不过是导演瞎想的戏说剧情而已,但对我来讲,那可是四十几年前,在清华的这个高等学府发生的,实实在在的、真刀真枪的、你死我活的贴身搏斗。</p><p class="ql-block">夜色中,在东操场,我们用长矛拼杀,胳膊上系上白毛巾,就与姜文他们蒙上四筒麻将假面具一样,以辩敌我,结果是双方都扎上了白毛巾(这是我最近在邱心伟《清华文革亲历》342页上新了解的),搞得我伤了人,原以为是自家人打自家人--误会,至今我倒不知道伤的到底是谁家人了,呜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文革泡泡(五)我伤人了</p><p class="ql-block">当面对一个可能置你于死地的对手时,你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他是什么同学什么的,他是什么长相、什么性别,通通都被忽略了,我的眼里只有他手中的那根长矛,准确地说,就是那晃动的矛头,我档开了针对着我的长矛,一个箭步突刺,只见对方直挺挺就仰面倒在了操场上。这与体育课演练时,我一木枪将同班的大个子同学刺翻在演练场上如出一辙。只不过那次我可以从容地去扶起当时的失败者。可这是在真的战场,伤的可是有血有肉的真人,我的心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我扭头就跑回了自己的大队,以后的事情,满脑子就是一片糊涂,似乎有人在喊:他胳膊上有白毛巾,是自己人,接着就是一帮人冲上前去抢被对方运回的伤员,后来还有人告诉我,不要担心,被刺倒的同伴当时只是吓坏了,胸口因有棉衣抵挡,只留下个红印,并无大碍...... ,不过我并未见到那位伤者,起码他不是我们十一号楼的人,也许他是包抄老四的另一队外系的老团。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我的同伴为了减轻我的思想负担,瞎编的善意的谎言。</p><p class="ql-block">不管如何,我刺伤了对方总是一件负罪之事,不管他是老四还是老团,我都应该向他请罪,但愿有生之年能有机会向他赔礼道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文革泡泡(六)攻占旧土木馆</p><p class="ql-block">大概是1968年的四月中,(按邱心伟大事记似乎应该是5月2号)接到井冈山总部命令,要将被老四占据的旧土木馆夺回来,目的可能是隔断礼堂周围老四据点之间的互相联系。</p><p class="ql-block">大约是凌晨两三点钟,我们悄悄架起云梯,分多路爬上了旧土木馆三楼,三楼老四并未住人,因此我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我们逐屋搜索,在二楼我们碰到了老四的抵抗,因寡不敌众,他们退守到几个实验室内。</p><p class="ql-block">老实验室大门都是用厚木头做的,非常结实,我们手中的长矛当时还是用自来水管锯一斜口,最原始的一种,轻飘飘的,对付厚实的木门,收效不大。我进入隔壁的实验室,发现两个实验室在窗户边原来是有门相通的,此门临时用砖隔开,于是我就用长矛击打这堵临时的隔墙。也许是里面的老四怕我断了他的退路,我还没有击打几下,就听窗外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我探头一看,楼下躺着一人,也就是隔壁跳下的老四,旁边一个老团,端着长矛,正命令他起来投降呢。只见那老四缓缓爬起,突然他从背后举起砖块,砸向拿长矛的对家,吓得老团本能地向后一退,那老四趁机撒腿就向对面的动农馆猛跑,等楼下包围的老团反应过来追了几步,已望尘莫及,因为有动农馆楼顶砸下的砖块阻击,只有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这到手的俘虏,从动农馆一楼窗户,被老四接应,回到他自己的大本营。</p><p class="ql-block">时光已过去四十多年,那老四脱险的场景历历在目,我为那机智、顽强、勇敢的老四喝彩,尽管当时我们是势不两立的对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文革泡泡(七)九饭厅抢粮之斗</p><p class="ql-block">68年的4月,两派的小规模摩擦不断,总部根据毛主席“敌驻我扰”的策略,多次让我们半夜、凌晨起床,全副武装到12号、5号、8号楼等老四的据点附近,列队跺脚前进,喊着1234或一些挑衅性的口号,有时还砸几块石头,总之是为了对方不得安宁。殊知被扰者还能安坐楼内,我们自己却疲于奔命,对总部的瞎指挥我们是怨声载道,可也没有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就是战场法则。</p><p class="ql-block">4月28日,我舅舅出差北京,我和姐姐陪他游览颐和园。由于连日折腾,我实在太疲倦了,因此不管走到哪儿,只要一坐下休息,我立刻就能沉入梦乡。我的这种状况让舅舅与姐姐十分担心,于是他们竭力劝说我离开学校回家,当天就没有让我回校,晚上我就住在姐姐家。直到第二天,舅舅办公事,姐姐上班后,我才返回清华。进11号楼估计已是午后。楼内人很少,一问才知是去九饭厅抢粮去了。</p><p class="ql-block">我急忙去了楼西的盥洗室,透过西北的窗户能看到九饭厅的大门。不久我就看到5号楼北边的路上,急速驰来一辆解放牌卡车,车上站满了头戴柳条帽、手持长矛的武斗人员。也许是为了避让5号楼砸过来的石头,汽车猛一拐弯,竟然侧翻在马路上。车上人员顿作鸟兽散,好在似乎没有人受伤。过了片刻,眼看汽车似乎不在石块的攻击范围内,一帮同学冲向汽车,一起用力,竟然将汽车重新翻正,又继续开动投入抢粮的行动。(以上是我亲眼所见,后面的则是不确定的印象,因为视野被5号楼所挡,九饭厅西边小操场的战况我只见到一小角,我目前残留的回忆,有可能部分是所见,另一些就是其他渠道得来的信息,外加自己的一些逻辑联想,搅在一起,已经分不清真假,只有权作参考。)</p><p class="ql-block">在老团从九饭厅搬粮时,从5号楼北边窗户下来一批老四,在饭厅西边的小操场与老团的武斗队对持,好像三国的两军会战,先由两军将领一对一决斗。老团方,想当然是武斗队长许恭生,老四方,有可能就是我那中学的同班同学,他可能连最简陋的铠甲都没有。不消两个回合,老四就受伤倒地,他哪有可能是高校重剑冠军的对手呢?伤员被本方救回,战斗仍在继续........ </p><p class="ql-block">突然老团抢粮的汽车发疯似地冲向老四队伍,一个来不及躲避的老四倒在了车轮底下。</p><p class="ql-block">整个气氛突然凝固了。老四惊呆了,老团也傻了,谁也没想到会发生如此惨剧。过了片刻,老四抬回了死者,老团也揠旗息鼓离开了战场。</p><p class="ql-block">第二天,在九饭厅门口,老四召开了追悼、声讨大会,他们的长矛上扎着小白花,那凄凉的哀乐和愤怒的声讨声,让我们这些对立面也有点不寒而栗。</p><p class="ql-block">当天下午,我得知我那老同学被刺穿隔膜,目前正在北医三院治疗。我立刻赶到医院,先找到当时在三院当医生的姐姐,想去探望一下受伤老同学,被我姐姐坚决地拒绝了。她说,你的老同学有医院治疗,你放心好了。他周围有好些老四同学保护,你这捉鬼队队长(其实我早就解职了)去了,没有任何好处,只有给医院添乱!.......</p><p class="ql-block">在回校的路上,思绪万千:昔日的同窗之谊、今日的势不两立,奋不顾身的理想、尴尬无奈的现实,以及渐行渐远的对象,这就是文革期间我在清华的迷茫情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