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杂记(三)

山山歌

<p class="ql-block">下乡三十周年时,部分北沟西队青年在原青年点前合影</p> <p class="ql-block"> 建 房</p><p class="ql-block"> 下乡第二年,天气暖和春耕大忙后。</p><p class="ql-block"> 一天,终于生产队李长勇队长喜气洋洋的宣布:马上要给我们建新房了。是国家专项出资给我们建青年点。四间砖石平顶房,男女各两间。</p><p class="ql-block"> 我们最初是分在四个生产队的青年都住在一个大院。吃喝拉撒睡由大队派老贫农祁大爷管理。但各队出工收工时间不同,耕地方向远近不同,贫富报酬不同…于是矛盾不断。</p><p class="ql-block"> 八里乡大队领导决定将大队点分开,各自到各自的生产队去接受再教育。都分居在社员家。要建自已的家园了,青年们自然都十分高兴。</p><p class="ql-block"> 我急忙跑去看房址,却发现房子规划在村子西头,离开村子南排房最西边民兵排长孙洪文家有一户院落的距离。</p><p class="ql-block"> 我们八里山乡地势是东高西低。最东面是老姑山了。再向西距复州大河近了。院地低易涝。为啥空一户房基呢?我们和洪文排长相处很好,很愿意和他为邻。现在却这种安排,我不解。去问队长。队长说找风水先生看过,说东边那宅基地若建房会使主人有祸殃。封建迷信谁信呐!或者他想留给谁?</p><p class="ql-block"> 我说我们青年才不怕。</p><p class="ql-block"> 长勇 队长说我怕。</p><p class="ql-block"> 砖石木材按计划进场了。队长决定了,建在西边些也无所谓。快点建成才好。 在西边又扩建一个猪圈的地方。南面尽量也扩些,院子大了好种菜。</p><p class="ql-block"> 青年点新 房子终于如愿建成了!</p><p class="ql-block"> 转眼两年过去了,东邻传来有人建宅的消息。出乎意外的是,建房的是小老 王。而不是队长的亲属。</p><p class="ql-block"> 小老王家贫无势,是山东逃荒来的外来户,因个子短小又瘦,满村人都习惯喊他小老王。有一女儿和一上门女婿,还有两个几岁的小孩。翁婿都很老实能干。 </p><p class="ql-block"> 当年建房石料很少买,都是从山沟拾的,山沟石料不断的被雨水冲下来。</p><p class="ql-block"> 那女婿叫刘风学,借生产队的牛车去山沟里捡石头。为省钱,雇不起牛他自已架辕。</p><p class="ql-block"> 谁料一个不小心踩到一块活的石头。竟摔倒了。装了半车石料车辕一下子正压在膝盖上,腿折了!我闻讯跑过去看时,只见他右腿膝关节已严重变型。人痛的已晕迷。幸好闻讯已赶来的几个社员全力急救,并赶来马车送刘凤学到瓦房店医院入院就医。</p><p class="ql-block"> 经过一段时间就医治疗,刘凤学据说恢复不錯。听说瘦弱贫穷的他在医院每天吃的是饹子粥,让人心酸。</p><p class="ql-block"> 我们生产队每天有到瓦房店镇去淘粪肥的马车,是车老板程师傅,从刘凤学女人那里拿到饹子粥捎带去的。</p><p class="ql-block"> 小老王又张罗动工建房了。</p><p class="ql-block"> 我曾劝小老王说:“王叔,先把钱用来给凤学增加些营养吧,让他尽快好起来,盖房也得有人啊。”</p><p class="ql-block"> 小老王:“伤筋动骨一百天,雨季就快到了,老屋子破损太利害、修不成了。等不及了!”</p><p class="ql-block"> 几年前翁婿就已经准备盖新房了,以前木料,石料等筹备了许多。 看到小老王忙前忙后张罗着,相处好的几个邻居时常来帮忙。刘凤学腿伤手术后也回家养着了。</p><p class="ql-block"> 我整天在生产队地里忙着。不知不觉中东邻房子四间房四面石墙长起来了。有志者事竟成!王叔前面的小字应该去掉了。</p><p class="ql-block"> 那天房子上梁,大梁上挂上了红布条。我中午回青年点准备吃饭。先上院东南角的便所。正在小解——,</p><p class="ql-block"> 突然,左边响起一阵奇怪的“吱嗄” 声响起 ! 我抬头扭向东邻看去:只见已经搭好的房架正缓缓向南悠去,上面还有着干活的三四个人啊!</p><p class="ql-block"> 我忙提上裤子,沖出院门,向左转去!一边跑一边盯着那边房上房下喊…“快躲啊!”一根大柁滑下来!</p><p class="ql-block"> 小老王大老王我的王叔!!你赶快向后向左向右都行,闪开一步啊!</p><p class="ql-block"> 小老王 蒙了!他抬着头呆望着不知所措了!大柁逐渐加速冲下来正砸在小老王的前脑门!</p><p class="ql-block"> 我跑着眼睁睁看着这悲剧发生…跑到前面,只见小老王翻着白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p><p class="ql-block"> 猛然想起长勇队长说的这个宅基地建房要有祸殃。难道当年风水先生真就预测到了?巧合吧?</p><p class="ql-block"> 幸好屋顶的上那三、四个社员都安全滑到地上。我和一个社员前后搭起死活不知的老王,向前街的卫生所跑去……</p><p class="ql-block"> 一个青年跑来,要帮抬人。我喊他轻身快去前街卫生所找老大夫,前来救人。 </p><p class="ql-block"> 抬着小老王约半程。只見青年和大队卫生所年轻的卫生员跑来了。</p><p class="ql-block"> 放下小老王。小大夫检查一下。说:还好还好。从药葙中取出一支针管,注射了一剂不知什么药。</p><p class="ql-block"> 人命关天,大队委听到消息,很快调来一辆马车,大家一齐上手,将小老王抬上马车安置稳。小大夫护送去了瓦房店。</p><p class="ql-block"> 两起惨祸这家两个男人都受伤入了医院。房子怎么建?!</p><p class="ql-block"> 我找队长想办法,还用想么?只能队里出头帮这家人了。这时李长勇队长已调走。现在北沟西队是大队调来的李长忠任政治队长。长忠队长当晚招集社员开会。这消息早已传遍全村。</p><p class="ql-block"> 没有多说什么,我只说咱们大家帮帮他们吧,传言这里盖房闹邪,邪不压正,我们青年不怕! </p><p class="ql-block"> 长忠队长说怕什 么,我们共产党还会怕封建迷信!大手一挥:“全队壮劳力自愿出工,中午队里出大米飯,弄几个菜,管饱!” </p><p class="ql-block"> 于是群情激奋,纷纷报名。队长选了些精干有技术的。做好准备工作。</p><p class="ql-block"> 那天早早开工,来了三十多壮劳力。人多好干活。很快就重新安好梁柁,搭完檩橡,铺好房席,最费时费力的是砸灰渣房顶了。将熟石灰按比例与细的炉渣灰混在一起,扬到房上铺到房顶上。人多好干活,铺上大半尺多厚,人们排成行蹲着用“木榔子”用力砸。</p><p class="ql-block"> 这炉顶若打的好,据说可百年不开裂,冬暖夏凉,夏夜可在屋顶睡觉,风爽蚊虫少。秋收后可晒粮谷。但打砸是很费力的,几十人排好,打一气換位置再砸,以免人力大小打不均。</p><p class="ql-block"> 砸出浆来,到一定程度还需用光滑的鹅卵石或玻璃瓶子推压磨,然后再打再推光。中午那大米饭好菜吃的到傍晚大伙还干劲十足。直到老师傅们喊好才停。这房子终于顺利完工了。</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过去了,有时我还在想,当年这建房的经过发生的事,是那风水先生说准了还是纯属巧合?科学乎?玄学乎?</p> <p class="ql-block">一一一一一一 </p> <p class="ql-block"> 火 起</p><p class="ql-block"> 壬子春,一夜子时,睡梦正酣,吾忽被推醒,见青年小董面色焦急,曰:粮库窗冒烟!董今于队部值夜,莫非队粮库火起?急披衣冲出,忽悟,库匙在女知青保管员淑芬处,遂停步转身击窗唤之,速至库外时,果然见库内滚滚浓烟,窗口不断冒出,隐隐已见火苗。</p><p class="ql-block"> 淑芬秋萍紧随至,我助其开锁,拉开大门,岂料库内门开气暢,竟猛然爆出大火,刹那满屋皆火!一团团火球竟从屋顶落下。吾被火焰气浪几乎扑倒,腿竟颤颤发软,一时不知所措。</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淑芬大呼,账本!抢账本!秋萍从库外饮牛缸中舀盆水泼进库中,门前火势略减,那淑芬 将外衣蘸水披头上 闯入库内,吾隨进库中。见团团火球满屋飞舞!那缸水几何?幸帐本存放处于门侧,淑芬终于抢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吾猛醒转身奔出库房,速向队外悬挂鋼轧处,急敲钢轨,高呼:粮库火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夜深山静,警钟突呜!片刻村内灯光骤起,人声鼎沸。吾顺手抄起一村民院内水桶,返奔队部外一水井,井距库房数丈,打上水奔向粮库泼向火头。再转身返出时却见数十乡民皆神速到场!遂呼二青壮於井旁提水,众人则连接传水至库前,妇弱另则传回空桶,灭火终以成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但库房内火势仍凶,团团火球接連落下。库粮火已爆起,一盆盆水泼下,火势稍弱,却转瞬又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幸有队委刘德和叔冲进库内,振臂高呼:众人听吾令!一齐泼水向手电光指处…一、二泼!…果然火势大减,一处一处火头陆续灭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刘德和者,志愿军退伍军官功臣也。冷静指挥,果然显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待滿库房火焰皆灭,烟渐息。吾举目抬头大惊!見大部成屋顶之席檩橡皆不见。而水桶粗的大梁数处焚烧仅余锄把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吾目瞪口呆拉着德和叔指向那黑糊糊细细的大梁…德和叔曰:这库房屋顶乃灰渣砸成。甚佳。非此岂敢充尔等数人同进库涉险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库内粮囤皆毁。苞谷摊於地上。但仅表层受损。回想这火之凶,人员无恙。粮食烧毁甚微,或可呼幸甚至哉耶!再三查无疑处。除小董依旧守夜,众皆归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火起当日,队院停一车化肥氨水。恐失窃,故将电灯扯於院中。命小董守夜。社员多人疑用老旧电线接头未牢,擦出火花起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次日天明,乡、社皆有吏来查。疑有阶级异已者致火。各种查讯,终无定论。紧张数日方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下乡四十周年回乡时候德和叔的照片。</p><p class="ql-block">德和叔他老人家还健在,祝德和叔健康长寿!</p> <p class="ql-block">一一一一一一</p> <p class="ql-block"> 裤子</p><p class="ql-block"> 提起北沟东队知青小贾 和邻队庄子大队一社员打仗一事真叫人哭笑不得。那天小贾到大队供销社买东西,买完往回走时出供销社房门正遇上一位同年令青年社员,从大门外进院向屋门走来。于是两人对上了眼,竟发生了大东北经典的一幕:</p><p class="ql-block">“你瞅啥" </p><p class="ql-block">“瞅你怎么的"</p><p class="ql-block">“你再瞅一个!”</p><p class="ql-block">“我就瞅了!”</p><p class="ql-block">于是两人就摔抱在一起。</p><p class="ql-block"> 这场面我未看到,是事后小贾跑到我们北沟西队青年点,他说的。</p><p class="ql-block"> 说那庄子大队的社员比他高一头胖一圈,竟让他摔倒在地,锤了好几拳。我说:认识吗?他说没见过。我说他:踫面互相瞅两眼打什么仗,真没意思。小贾说想家了,心里正烦着呢。说着又扭扭捏捏起来。我问还怎么了?他说他回到青年点后不久,那社员又找了几个同伙,寻到青年点要报复,他见不好,跳出窗外跑了。</p><p class="ql-block"> 找到他们点几个同学回点一看,那几个人已经走了。</p><p class="ql-block"> 再没打起来就好,我松了口气。小贾却垂头沮丧的说:关键他们把我的裤子抢跑了。</p><p class="ql-block"> 裤子?你那破裤子拿走就拿走。我看着他穿着的打着几个补钉的裤子说。</p><p class="ql-block"> 小贾带着哭腔说:“是一条新裤子呵,今天上午去大队供销社,特换上的。上回回家,我妈妈给买的穿着回来的呀!”说着,说着有些哽咽起来,“再回营口怎么办?只有这一条没有补钉的裤子。…哎!”</p><p class="ql-block"> 原来两人摔倒在地上翻滚把裤子弄埋汰了,他回到青年点,马上洗干净挂在院里凉晒。那几个社员没有追上轻车熟路的小贾,却认出那条裤子,顺手带跑了。</p><p class="ql-block"> 小贾明显想要回他的宝贵裤子。但谈何容易!弄不好再动起手来,庄子大队民风膘悍!只怕要头破血流。以前就听闻庄子某队青年点和社员发生冲突,竟把三个青年胳膊腿打折,县里来了人把那三伤者送到北京冶疗,该青年点已撤掉了。主要打人者已进牢房</p><p class="ql-block"> 首先得把情况搞明白了。是和什么人交了手。住在哪?小贾不认识他,有些社员认识啊。小贾很快打听明白大概的情况:原来那小子正是庄子大队老鄢的儿子!</p><p class="ql-block"> 老鄢!大名鼎鼎!正是老鄢指挥着社员将三位知青打的去北京医伤!我们队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乡都和我聊起过他。老鄢为人挺正直仗义,威望在七里八乡名声很高!要去庄子找老鄢的儿子搶回裤子?胆儿真肥了!</p><p class="ql-block"> 小贾和几同学都有点懵。再问问小贾吧。他说过节回营口见母亲没有了那条裤子怎么跟妈妈说哟。这句话深深打动了我,是啊,回去怎见妈!</p><p class="ql-block"> 小贾是一心想着那条新裤子看来是不顾一切了。说他已打听了老鄢和他这儿子不在一起住,我们悄悄到他儿子家,搶回裤子就跑呗。</p><p class="ql-block"> 那哪行啊!我说你不就是想要裤子吗,只能找老鄢,实活实说,要到家去动手搶,谈何容易!</p><p class="ql-block"> 后来和几个同学讨论了一下。说本来没有什么仇恨,应该老鄢不会为一条裤子让儿子和咱们下乡青年结下梁子吧?但必竟打了人家,小贾也要有认错的态度,到那让他们推几下打几巴掌就得认了。小贾也认可了。</p><p class="ql-block"> 隔天中午乘着中午歇响,我们东西两队青年小贾、福忠、冠生。、我四个人,为了一条裤子,决然奔向庄子大队。</p><p class="ql-block"> 庄子大队和我们八里大队隔着一条复州大河。我们在河东,他们河西。那时河上无桥。在一处水浅处河水下摆了些石头以便过河。</p><p class="ql-block"> 过河不远就进了村,一打听鄢叔家就有人指向一个大院。我们的到来应该出乎庄子队乡亲们的意外,一会儿就有十几个人围拢过来。</p><p class="ql-block"> 我们打着招呼进了那大院,进屋后见大屋一壮年汉子盘坐在炕上抽着烟。应该就是老鄢叔了。我微笑着叫了声叔。说明我们的身份和来意,一是道谦,二是想要回小贾的那条裤子。那是小贾唯一条没有补钉的裤子呵!</p><p class="ql-block"> 鄢叔盯着我说,你说的都是事实吗?没有差错?。说着朝屋外十几个人挥挥手,说这是八里北沟队青年点青年,来串个门,都回去散了吧。</p><p class="ql-block"> 我说我未在当场,只是听小贾说的冲突的过程。不敢说没有出入。好在您孩子就住在附近。唤过来两人一对证就请楚了。</p><p class="ql-block"> 鄢叔朝外面喊一小伙,说把你胖哥唤来。不大一会儿,几个年青的社员涌了进来。</p><p class="ql-block"> 只见率先的一个,又高又胖。一脸怒气盯着小贾!小贾瘦小、果然高他一头胖他一圈!小贾还真没夸张!</p><p class="ql-block"> 我怕两人不冷静,赶紧凑到小贾前,刚说对不起。岂料鄢叔放下烟袋锅一拍桌子挺直身躯勃然大怒!</p><p class="ql-block"> 我暗中一惊,难道要麻烦?却听鄢叔怒到:你个混帐东西!这次就是你们俩一对一打架么?就为了对瞅两眼?</p><p class="ql-block"> 他那孩子点点头说是。鄢叔更怒说:</p><p class="ql-block">你看看比人家高一头胖一圈,却被打了一顿。真丢人!打不过还找帮手去。搶人家裤子更丢人!赶紧把裤子拿来还给青年。</p><p class="ql-block"> 果然鄢叔名不虚传!确有一身正气。我</p><p class="ql-block">我马上说谢谢鄢叔。一会儿有一个年轻社员拿回那条裤子送来。收到裤子我们再次感谢鄢叔。说本来没有什么恩怨,不打不相识,欢迎以后到八里村来作客。</p><p class="ql-block"> 鄢叔说:我知道你们曾经将北沟西队的恶霸教训了。也欢迎你们来玩。</p><p class="ql-block">告别了鄢叔,我们高兴的回村。</p><p class="ql-block"> 我后来抽调回家乡营口。隔年小贾也抽调回城了。再见到小贾时,见他窜个子了,足有一米七几,那条裤子,肯定穿不上了。</p> <p class="ql-block">当年的小贾。下乡时年方十七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