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门前那条河

玉石花儿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家门前那条河(续篇)</p><p class="ql-block"> ——哥哥</p><p class="ql-block">直街68号</p><p class="ql-block">从融光桥到下北梢是一条笔直的青石板路,南北朝向,宽约3米,狭窄之处仅2米,总共不过1000米,取名为下市头直街。直街俩侧是清一色1至2层砖房,世世代代居住着100多户镇上居民,说是街,倒不如说是连接镇村间的道路,因为两边仅在融光桥边有两三家铺子,卖些油盐杂货。由于房子间距近,又都是古旧的砖木结构,隔音很差,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走在直街上,随处可以听到打呼声、咳嗽声,有时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梦魇声。“文革”期间,镇里把这条直街编为第七居民委员会,也称七村,村下面是组,每组有十几户人家,68号就在这十几户居民中,编入7村4组。五十年代起,这里便住着一户G姓的人家,男女主人、大女儿S、二女儿J、大儿子L、三女儿Y、小儿子 M一家大小7口人,从五十年代初解放,到六十年代三年自然灾害,直到文化大革命,镇上人的生活大多比较坚苦,靠当家人G先生的苦心经营,这里且有另外的世界。</p><p class="ql-block"> 68号前后有三间房子,临街那间大平房分前后两间,前半间十几块厚重的排门面街而立,显然是店面,后来改作了客厅,客厅后面是烧饭用的大灶;后半间隔了一堵墙壁,除了走道都堆放着杂物,再往里走,是一个100多平方米的天井,天井里有二哇菜地,边上栽着两颗葡萄树和一颗杨树,葡萄树的藤蔓布满了半个天井,秋天,葡萄架上挂满了串串葡萄,每当葡萄熟了的时候,总能引来成群的小鸟,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在捉食、在喜闹,好一番田园乐事!听说葡萄树结果的时候会引来蛇,家里的人胆小,没几年,就把两颗葡萄树砍掉了,多少留了点遗憾。再往里走就是卧室了,卧室有两间,一大一小,大的20多平方米,小的10几平方米。从房间里陈设的三五牌坐钟和五等电子管收音机来判别,这家人男主人赶于时代潮流,不但能居家度日,生活水平还高于附近居民的标准呢!</p><p class="ql-block"> 五等收音机是美式收音机的改装品,六十年代,父亲花了75元钱从上海姨夫那里转让过来的二手机。黄昏,全家集居在房间里,回坐在收音机边,听着“勤俭嫂谈家常”、独角戏“找外婆”等节目,孩子们可开心啊!笑着、闹着,父亲高兴的时候,还会买来一包五香豆、南瓜子或者二片西瓜。天伦之乐,其乐融融……客厅厚重的排门挡住了光线,主人别出新材地又装了一扇门,可称“复门”,这扇“复门”约有1.85米高,1米宽,上半扇安装了4块玻璃,中间用木条相隔,每天早上排门卸下的时候,关上“复门”,既采光又挡风,真是好主意。</p><p class="ql-block"> 68号的L初中毕业正赶上文化大革命,在家“停课闹革命”,出于新潮还是无聊,可能是防止万一玻璃打碎后伤及路人,一天,他用白纸裁成一公分宽的的细条,米字形贴在4块玻璃上,这在当时的小镇上还是很醒目的。记不清过了几天,反正用早米饭粒糊上的纸条还没有翘角,一天,在农机厂上班的S匆匆赶回家,脸色苍白地对家人说:人家在向厂里革委会阿牛主任反映,我们家里挂了4面英国国旗。这,这还了得!资本主义国家的国旗挂在家里,那是现行反革命的家庭!“谁说的!英国国旗不是透明布上的白色米字!根本不用怕!”L理直气壮地说。“人家要说有什么办法?”S反驳说。Y、M还小,不知道为什么争吵,但脸色显得很紧张。父亲说话了:“撕了吧,总没事了。”母亲时任4组小组长,当然支持撕下来。早米饭粒粘贴的白纸本身就不牢,轻轻一揭便撕下来了,也没有人再说什么。以后几天阿牛主任也没追究,可能厂里的造反派也在议论,资本主义的国旗质量真差,一撕便下来了,到底不如社会主义的好啊!</p><p class="ql-block">起炉子</p><p class="ql-block"> “文革”期间,物资相当缺乏,小镇上烧饭用的柴火也显得紧张,山里人要起五更把烧饭用的主要柴火——马尾松树丫枝(当地人叫松毛)挑到镇上来卖,换些油盐酱醋。因为“封山育林”,通往镇上的主要路口都被造反派设立了卡口,他们只能半夜出山绕道到镇上,尽管这样,一旦被查到,轻则柴火“充公”,,重则“站街”,要是态度不好,交回生产队开批斗会,扣上破坏“封山育林”的帽子。但是,人总要生火烧饭吃熟食,镇上人没有柴烧,山里人又不能上山砍柴卖銭,总不能劈了眠床当柴烧,要给条出路!镇里便设法新开了煤球店,煤球代替了“松毛”,这可是一大进步,G先生择日要起个煤球炉子。起煤球炉子并不复杂,去杂货店里买“炉芯”,“炉芯”是用黄泥烧制成的外经180cm,内经150cm,高 250cm的一个圆筒。记得刚开始的时候还不用“炉芯”,要到有了煤饼的时侯才有现成的“炉芯”买。找来 4、5 根直经10cm 长 200cm 的细铁条、十几块砖、黄灰(石灰和纸巾搅拌成的糊状物)和几个老酒坛上封口的黄泥团,当时水泥用的不多,起炉子基本都用这种材料,邻居几个小孩围着来看热闹,敲开黄泥团,和上水,垒起砖,放上铁条当炉删,一个多小时,炉子食起好了,隔日,炉子基本干了,涮上石灰,等通体雪白的时候,便可使用了。 </p><p class="ql-block"> 一分七厘1斤的煤球,买100斤得化一块七角,先买50斤 吧。从邻居家借来箩筐、绳和竹杆,很快去三村的煤球店买回煤球,要生煤球炉子了!早就准备好的小块木柴用松毛或者用废经点燃后弄得满屋烟雾,芭焦扇几扇以后,窜出了红红的火苗,放入煤球再扇三、四分钟,乌黑的煤球变成了火球,上面窜窜冒着蓝色的火炎,放上钢精茶壶十来分钟水就开了。快到中午该做午饭了,钢精锅第一次做饭不那么容易掌握,早看人家用煤炉做饭,淘好米,放上热水,等再次烧开的时候要将锅子移到炉火边烘烤,并且要不时地旋转,这也需要十来分钟。如果有一块圆铁板就好了,盖住煤炉,减少氧气输入,降低炉温,把锅子放在煤炉上就行,这叫“烘”,十来分钟,饭也就熟了。第一次吃用煤炉烧出来的饭,虽然还有那么一点中间隔生边上糊,但是吃起来还是感到那么的香,带着几分亲切和新鲜。</p><p class="ql-block"> 当烧好晚饭炒好菜,4把热水瓶灌满开水的时候,就用煤屑糊封住口,中间用火钳插个透气孔,上面搁把水壶,让它慢慢燃烧,直到第二天早上启开封口便可以烧水做饭了。自己起的煤炉炉膛比较大,冬天,外面很冷,气温在零度左右,偶尔飘起了片片雪花,炉膛却好成了小花猫的温床。</p><p class="ql-block">吃夜饭</p><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代,镇上哪户人家如有台电风扇这样的高档家用电器,可是稀罕事,二万左右人的小镇几乎没有一户人家有电风扇,大热天在家吃饭既是享受又是受罪,也不过吃点咸菜、毛豆和萝卜汤,都能吃得汗流浃背。 长根是个“蒸笼头”,一吃饭,保证满头大汗,似乎在吃肥肠大肉。到了晚饭时分,镇上人把吃晚饭叫“吃夜饭”,方桌、长凳、放花椅子、竹榻都搬到了街路边,街路上除了白天有几辆自行车路过,也都是萧山人卖冬芥菜、萝卜干的,晚上空荡的很,偶尔挑担回家的人路过,担子碰翻了椅子也无关紧要,扶起来便是了,照样你走你的道,我搬我的菜。几乎在同一时间,左邻右舍的饭菜都搬上了桌,菜(镇上人叫“he fan”)依旧是腌白菜、炒青菜、煮毛豆、臭苋菜梗、咸菜煮豆腐,有碗清蒸“蛔虫带鱼”算是开荤了。早米饭松喷喷的,三口二口就着一节苋菜梗饭立即下肚了。G先生家吃饭不在街路边而在自家天井里,临桌是毛头脑一家,G先生喜欢吃点荤腥,时不时摆上一盘红烧鱼或者咸肉蒸蛋,鲢鱼比较便宜,只有二毛九分钱1斤,包头鱼也是二毛九,但因为头大骨头多不合算,所以很少有人买。毛头脑喜欢吃螺蛳,他的儿子D也喜欢吃,他们吃螺蛳很简单,半脸盆螺蛳是昨天河里洗澡的时候摸来的,养净半天,放在开水里煮5分钟左右,撤上把盐撤点葱花便上了桌。D吃螺蛳很有趣,扒口饭放下碗,左手抓把螺蛳,右手拿根纳鞋底的针(也可以剪一枚香泡树的刺),挑住螺蛳的头部,左手轻轻一转,整颗螺肉便脱离了壳,送到嘴里二唇一闭,螺蛳屁股就掉了下来,而螺蛳yan就挂在了嘴边,结累到一定数量的时候,yan便随势掉下来。那一种默契,简直是一个完美的桥段。</p><p class="ql-block"> 饭后,大人们忙碌着洗碗、洗澡、洗衣服。当点燃用稻草、毛豆壳堆起的“蚊烟堆”的时候,嗡嗡作响的蚊子暂时飞到了别处,玩累了一天的孩子看着天上闪烁的星星,渐渐的模糊,顺势在竹塌上睡去,辛劳了一天的母亲总算能坐下来,顺手拿起芭蕉扇,轻轻摇弋着给熟睡的孩子送去丝丝凉风,和宝林嫂聊着永远也聊不完的新闻旧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