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小小说系列之一:棋道

梁东祥

《棋道》

老赵今年六十八岁，头发已经花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他是县城公认的象棋高手，一辈子没遇到过敌手。年轻时，他曾在街头摆摊，挑战四方棋手，赢过无数盘棋，也赢过无数人的敬仰。那时候，棋局就是他的江湖，棋盘就是他的天地。

可如今，老赵的棋摊早已冷清。街角的茶馆里，年轻人低头盯着手机屏幕，手指飞快地滑动，偶尔发出一声“将军”的电子音。老赵坐在茶馆的角落里，面前摆着一副老旧的木质象棋，棋子上的漆已经斑驳，但他依然每天擦拭得干干净净。

“老赵，来一局？”偶尔有熟识的老人招呼他。

老赵摇摇头，苦笑道：“你们现在都用软件下棋了，我这老古董，哪还下得过你们？”

确实，自从象棋软件流行起来，老赵的棋摊就再也没热闹过。那些曾经被他轻松击败的年轻人，如今靠着软件的帮助，竟能轻松地将他逼入绝境。老赵不服气，也曾偷偷下载过软件，想看看这“电脑”到底有多厉害。可当他看到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计算步骤时，心里一阵发凉——这哪里是下棋？这分明是机器的冷冰冰的计算。

“老赵，时代变了。”茶馆老板劝他，“你也该学学用软件，不然谁还跟你下棋？”

老赵没说话，只是默默收起棋盘，走出了茶馆。

那天晚上，老赵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站在一片空旷的棋盘上，对面是一个模糊的身影。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你输了。”老赵低头一看，自己的“将”已经被逼到了死角。他猛地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

第二天，老赵去了西区边上的的棋院。棋院里，几个年轻人正围着一台电脑，屏幕上是一局复杂的棋局。老赵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那些年轻人讨论着“算法”“AI”“深度学习”，老张听不懂，但他能感觉到，这些词汇背后，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

“老赵，你也来试试？”一个年轻人招呼他。

老赵犹豫了一下，坐到了电脑前。屏幕上，棋局已经开始。老赵深吸一口气，拿起鼠标，走了一步“炮二平五”。电脑几乎瞬间回应，走了一步“马八进七”。老赵皱了皱眉，又走了一步“车一平二”。电脑再次迅速回应。

不到十分钟，老赵的“将”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他盯着屏幕，手指微微颤抖。那些年轻人围在他身后，窃窃私语：“老赵这下可输惨了。”

老赵猛地站起身，推开椅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棋院。

那天晚上，老赵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镇外的河边。他坐在河边，手里握着一枚老旧的“将”棋，默默地看着河水。河水静静地流淌，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老赵，你在这儿干嘛？”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老赵抬头，看到是老李。老李是他多年的棋友，也是他唯一还能下得旗鼓相当的对手。

“老李，你说，咱们这棋，是不是已经过时了？”老赵低声问道。

老李笑了笑，坐到老赵身边：“过时？棋道哪有过时一说？软件再厉害，也不过是工具。真正的棋道，在于心。”

老赵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老李。

“你想想，咱们下棋，图的是什么？”老李继续说道，“是输赢吗？不是。是那种对弈时的专注，是那种步步为营的智慧，是那种与对手心灵相通的感觉。这些，软件能给吗？”

老赵沉默了。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将”棋，忽然笑了。

“老李，来一局？”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老李也笑了：“好啊，不过我可不用软件。”

两人在河边摆开棋盘，月光洒在棋盘上，棋子泛着淡淡的光。老赵走了一步“炮二平五”，老李回应了一步“马八进七”。两人你来我往，棋盘上的局势渐渐复杂起来。

远处，镇上的灯火渐渐熄灭，只剩下河边的棋盘和两个老人的身影。夜风轻拂，河水依旧静静地流淌，仿佛在为这场棋局伴奏。

老赵知道，他或许再也无法战胜那些冰冷的软件，但他也明白，真正的棋道，从来不在输赢，而在于那份执着与热爱。

而这，正是他一生未曾改变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