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辰起步的京剧名家

喜洋洋

谁能想到，一位梨园界唯一的武秀才，曾专供朝庭京剧表演并兼任教习十六年，被慈禧赏赐四品顶戴，马连良最具影响力的老师，郝寿臣成名助力人，尚晓云提携人，当年走红于京津沪三地的京剧表演名家孙菊仙先生，其艺术生漄竟起步于北辰宜兴埠。

孙菊仙（1841.1.23—1931.7.29），名濂，字菊仙，号宝臣。为京剧鼻祖程长庚得意弟子，清末民初京剧老生演员，外号孙一啰，天津人送“老乡亲”为艺名。

孙菊仙出生于天津一位商人家庭，是半途转业、三十岁以后才由“票友”下海的艺人。代表作品包括《三娘教子》、《逍遥津》、《完璧归赵》和《骂杨广》‌‌‌，此外，他还以《雍凉关》、《七星灯》和《搜孤救孤》等作品著称‌‌。

小时候曾听镇上爱好京剧的高龄老人提到过孙菊仙这个名字，以及有关他在宜兴埠学艺的一些故事。后来又听到古镇一位高龄老者苏长孚（原为市第二中学校长），讲述孙菊仙京剧生涯从宜兴埠起步的事情，这引起我极大兴趣。从过去只知其名到后来听苏先生讲述有关孙菊仙先生成名的经历，使我对京剧名家孙菊仙先生有了更加清晰的了解。

据说，孙菊仙从一“落草”（刚出生），哭声比一般孩子格外响，格外大。几岁时，说话的嗓门就与同龄的儿童不一样，显得声音宽而厚，天生的似有一股底气从丹田而出。孙菊仙长得特别“虎实”，眼睛大并透出一种机灵劲儿，身子也比同龄孩子高，动作总象是带一股风，显得特有精神气儿，让人一看就非常喜欢。

孙菊仙也是个非常懂事聪明的孩子。由于家庭经营粮食生意，他经常跟着大人们搭把下手，搬扛粮食，这也使他练就了体力。家里的大人们干活后时常会耍上两手武功，会喊上一两噪子，唱上几句京剧，这种耳熏目染，也带动了菊仙。他时不时的跟着大人们耍，跟着大人们喊，跟着大人们唱。大人们看到他耍，听到他唱，都觉得这小家伙真不赖，便经常夸赞他，给他叫好，他心里觉得美滋滋的。就这样，渐渐地小菊仙竟对武功和京剧真的有了兴趣。

家里的生意经常与当时为天津粮食集散地的宜兴埠商户有着业务往来。每当菊仙父亲去宜兴埠时，他总嚷嚷着让父亲带上他一同去。

在菊仙十二、三岁那年，正赶上农历四月十八这一天，父亲终于带上他一起去宜兴埠姓隋的粮贩户去购粮。这一次宜兴埠之行给菊仙留下了深刻印象。

那天一早儿，他们坐着雇来的马车，从市内的家走向通往宜兴埠的下卫道。路上去宜兴埠的人似乎比平日多很多，还未进古镇，老远就看见两个高大的木杆子，杆顶有个桃圆状银色金属物体，被太阳一照格外醒目。木杆上边还悬挂着灯笼和飘舞的长长的彩色旗帜。菊仙好奇地问父亲“那是什么呀？”父亲告诉他“那是庙旗杆，那里有座碧霞宫”。他父亲接着对他说：“今儿正赶上宜兴埠碧霞宫庙会，我抽空儿带你去看看”。一听父亲这么说，菊仙可高兴了，恨不得马上踏进宜兴埠。

越快要到宜兴埠，他们见到的人越多。菊仙还看到有的人一边走，一边双手合十，然后匍匐在地面的毡子上磕着头，旁边有个人不停的向前挪动毡子，为那个磕头的人服务。菊仙问父亲“他们这是干什么？”父亲告诉他“这叫顶礼膜拜，那个挪动毡子的叫倒毡，是为了赚点小钱”。哦，菊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们顺着下卫道，绕行来到宜兴埠靠北的隋姓粮贩人家。因为菊仙父亲和商户常来常往，相互信任，便在之前和商户约定了购粮数量，到达这里只等将装好粮食的蔴袋过称、装车。

商户见到菊仙父亲，忙招呼请坐敬茶。菊仙父拉过小菊仙对着主人让其叫“叔叔”。小菊仙毫不腼腆且非常有礼貌地叫着叔叔，其乖巧的模样非常让主人直夸“小少爷真乖”。相互寒暄后，主人问菊仙父急不急过称装车，菊仙指着儿子说道：“不急，我先带他去看看庙会，回来再说”，主人笑着说“太好了”。之后，菊仙父领着他走出房门，叫来在屋外的车把式，让其先喂喂牲口，休息休息。

菊仙跟着父亲来到碧霞宫庙会。这宫前街上各种商贩云集，叫卖声不断，人山人海，锣鼓喧天。还有舞狮、旱船、法鼓、香莲、中幡、少林、小车会等十几道花会表演，令人眼花缭乱。菊仙尤其对少林表演特别感兴趣，全然不顾其他热闹场面。

少林表演告一段落，菊仙父亲硬拉着他走进碧霞宫。他们拜了三大殿、四配殿所有神祇，进了香，磕了头，祈求人生如意，买卖兴隆。

看过庙会，拜了碧霞宫后，他爷俩回到隋姓粮贩人家。时间已近中午，主人已备好饭菜，爷俩盛情难却，酒足饭饱之后，称粮、装车、上路自不必说。

自打这次到宜兴埠，尤其是看了少林表演后，菊仙不知怎的，对武术有了极大兴趣。他没事就练踢腿、劈叉、落腰……还时不时的耍耍棍子、举举墩子，父亲说他是中了魔。

此后，再有去宜兴埠的事，他都主动与父同行。原来他不仅仅是为了和父亲去做买卖，更想去宜兴埠寻找武术高人，拜师求教。

宜兴埠古镇有着悠久的尚武历史，曾建有民间武术组织东拳房。劳作之余，大家会聚，由武术教师传授少林派各套拳法，舞枪弄棒者各展绝活，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后又相继建西、北拳房，习武之风日盛。

尚武世家当数温家，温家祖籍山西洪洞县。明永乐年间，其先人徙居津北刘快庄，世代多文武之才。温家第五世温长涌（1830～1900），咸丰二年（1852）中壬子科武举人，翌年（1853）中癸丑科武状元，咸丰帝下旨建“状元及第”，后任山东总兵。长兄温长溥（1824～1860）为道光二十七年（1847）丁未科武进士、御前侍卫，后任山东总兵；另一兄温长湘为咸丰元年（1851）辛亥恩科武举人。

菊仙父亲早就知道宜兴埠温家是武术世家，他有心让儿子拜他们为师，也为有志的儿子未来考取武术功名寻求路径。他细心地扫听到温家地址，了解到了温家大楼门前经常练武的场地和练武时间。

一个初夏的早上，他和儿子菊仙特意带着一些薄礼来到宜兴埠，找到了温家大楼。此时温家大楼门前场地上同往常一样有几个人正在习武，他们爷俩走近前驻足观看。只见那些人刀枪剑戟，斧钺钩钗，你来我往，菊仙看得连连鼓掌。这时有位温家长者已注意到孙家爷俩，特别是虎头虎脑的菊仙吸引了他。他热情地招呼他俩坐在茶桌旁，给他俩倒上茶，并与他俩唠起话来。

温家长者笑着问爷俩来自哪里，到此何干？菊仙父亲遂将与此地买卖业务及儿子想拜师习武意图合盘说出。温家长者看着菊仙讨人喜欢的模样，笑着说道：“想学武，好，让我先试试你”，温家长者指着一个重达50斤的石锁对小菊仙说：“你若把它举起来我就收你为徒”。菊仙一听高兴极了，他立码走向石锁，只见他挽袖蹲裆，气沉丹田，右手猛力提起，一下将石锁举过头顶，赢得温家长者及其他人齐声喝彩。之后，温家长者又让菊仙做了劈叉、落腰、翻跟头等基本动作。最后说道：“你这个徒弟我收了”。菊仙爷俩闻听此言高兴坏了，随后他们将薄礼送上，菊仙磕头行礼自不必说。

接下来的日子，菊仙勤学苦练功夫大长。菊仙在温家习武空当亮嗓京剧，一下被在温家座客的京剧票友苏姓先生看重。于是乎，菊仙除在温家习武外，京剧唱功也在此得到提高。

长话短说，一幌几年过去了，1858年17岁的孙菊仙在经过直隶省武举大赛后，获取了进京赴赛资格。

他来到京城比武场上，来自全国的各路武功高手分别上场献技。南拳北腿、刀枪剑戟、斧钺钩钗，令人眼花缭乱。经过一番争赛，孙菊仙榜中武秀才。

当孙菊仙再考武举人落榜后，愤而投军从戎。1861年二十岁的孙菊仙投奔清军陈国瑞的部下，参与了对太平军的战役。1867年转到英西林的军队服役。因功保至游击，获三品衔。作过“候补都司”。后来，英西林因涉及某案，被革职，孙菊仙由此弃官来到北京，开始了他近七十年的京剧演唱生涯。孙菊仙从少年时代就非常喜爱程派京剧艺术，来到北京后，便投奔到同治年间最著名的京剧老生程长庚的门下学习京剧。他先是做票友，后来正式进入梨园界，最早进入的是祝成班。由于他具有歌喉洪亮、行伍出身等得天独厚的条件，又善于揣摩，融会各家之长，独具一格，很快红遍京城，成为各戏班争聘的名角。

1886年孙菊仙被招入清宫的升平署，为清朝“内廷供奉”。在宫廷内演戏同时兼任教习达十六年之久。孙菊仙的京剧表演艺术甚受慈禧太后的称赏，被赐予四品顶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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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菊仙师弟有谭鑫培、汪桂芬，后三人齐名，称“后三鼎甲”，为京剧老生中顶尖级人物。

京剧老生前三鼎甲包括程长庚、余三胜和张二奎‌。这三位艺术家在京剧形成初期活跃在舞台上，是当时最杰出的老生演员‌。

程长庚是徽剧和京剧的著名表演艺术大师，他在三人中成名最晚但影响最大，有“徽派老生”和“徽班领袖”之称‌。余三胜则以其卓越的表演技艺在京剧界享有盛誉‌。张二奎同样是一位杰出的老生演员，与程长庚、余三胜并称为“老生三杰”‌。这些艺术家对京剧的发展和后世影响深远，他们的表演风格和艺术成就至今仍被广泛认可和尊敬‌。

孙菊仙在北京最受欢迎时期，也是谭鑫培、汪桂芬正红的时候。当时谭鑫培的代表作是《碰碑》，汪桂芬的代表作是《文昭关》，孙菊仙的代表作是《三娘教子》。这是被观众公认为百听不厌、代表三个不同流派，各具特点的好戏。当时北京街头巷尾，时常可以听到有人学着哼孙腔“小东人……”，谭腔的“金乌坠……”，和汪腔的“伍员马上怒气冲……”。

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后，京城的寓所被毁，全家迁往上海，在上海从事演出和经营剧班十余年。孙菊仙的演唱受到旅沪的天津商人的赞赏，因为同里关系，亲切地称呼他“老乡亲”，此后，这个称呼逐渐在各地叫响，即使演出的海报、戏单上也以此相称。辛亥革命后孙菊仙回到了北京，自民国政府成立后他就很少参加商业演出。但是对水旱赈灾、养老恤孤之事却乐而为之，至老不疲。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晚年的孙菊仙回到了久别的故乡——天津。返津后，他始终关注着家乡京剧艺术的发展，重视培养京剧人才。积极参加天津票友界的活动，经常到票房清唱。孙菊仙与当时天津的文化名流有很深的交往。1920年逢孙菊仙生日，天津教育家严范孙专门做诗庆贺。1926年天津东门里文庙修缮完毕，应严范孙、林墨青等人之邀，拜谒文庙并合影留念。孙菊仙与当时主持天津社会教育办事处的天津教育家林墨青在戏剧改革方面志趣相合，曾在草厂庵共同组织京剧团体 ——鹤鸣社。

孙菊仙晚年热衷于天津的公益和慈善事业。民国二十年天津大同学校为筹募办学资金，在春和戏院举行募捐义演。孙菊仙不顾自己已经是九十岁的高龄，坚持参加。这是他一生最后的一场演出，剧目为《李陵碑》。演出过程中，年迈的孙菊仙，唱念仅是吐字，音已不能成声，在台上步履蹒跚。观众为之而感动，频呼：“老乡亲辛苦！”，舞台上下情融一片，三个月后孙菊仙在津病逝。

孙菊仙的唱腔唱法，以大气磅礴、不拘细节为主要特色，世称孙派，是清末重要的老生流派之一。孙菊仙同谭鑫培、汪桂芬合称老生“新三杰”，他壮年从艺，曾师事中年的程长庚，得其亲炙；又接受了张二奎的影响，继承了程、张两派演唱直腔直调、不尚花梢的特点，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孙菊仙嗓音宽厚高亮，音量极大，有宽有窄，有高有低，五音俱佳，每一放歌，浩瀚洪阔有如雷鸣。兼之气力充沛，用尖腔、使嘎调，极其自然。唱腔古朴雄壮，不事雕琢，磅礴充沛而少转折，长腔也不常见，虽粗服乱头却别具魅力，真挚朴实感染力强，令听者动容。孙菊仙的念白，吐字饱满，有棱有角，间有天津方音，又吸收了王九龄既上口、又接近口语的念法，铿锵有力，爽朗风趣，无作戏痕迹。孙菊仙在新三杰中属守旧类型，但也有所创造。他的唱、念纯以气胜，并且善于通过气息的放与收、音量的大与小、声调的高与低、节奏的疾与徐、行腔的曲与直等方面的对比，造成鲜明、强烈的印象，取得感人的效果。如《逍遥津》《李陵碑》《乌盆记》等剧目中的大段唱工即是这样处理的。

孙菊仙先生收徒极少，正式拜其为师的唯有马连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