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情思忆当年(随笔*原创作品*作者:沁心)

观澜听松

<p class="ql-block">世上的美食有千千万,故乡的美食最可口;故乡的美食说不完,母亲做的味道最难忘。</p><p class="ql-block">《诗经·小雅·信南山》中有“中田有庐,疆场有瓜,是剥是菹,献之皇祖”的描述。具中“菹”即指酸菜(或咸菜)。意思是: 大田中间有居住房屋,田埂边长着瓜果菜蔬,将它们剥皮切块腌渍成(酸)咸菜,奉献给伟大的先祖‌。</p><p class="ql-block">​酸菜,是我们家乡过去的一种家常菜;用酸菜烹制的炒菜、卤子做出来的饭菜、干粮,想起来都要流口水。</p><p class="ql-block">想要吃酸菜,先要沤酸菜。</p><p class="ql-block">深秋时节,玉茭、谷子、高粱等主要农作物全部收完了。收回来的白萝卜、菜蔓菁、大白菜,在院子里堆得小山似的:一部分用于窖存,供平时食用;一部分用于沤酸菜。</p><p class="ql-block"> 沤酸菜,是当时我们家乡,每个家庭,一年里非常重要的一场农事活动。</p><p class="ql-block">我家院子的柴场子南面地堎边,长着一颗向外倾斜的大榆树,人们叫它圪爬爬树。榆树根有一截粗壮的根系裸露在地表,和主根形成一个天然的不规则三角形。</p><p class="ql-block">每到深秋时节,地里的白萝卜、菜蔓菁和大白菜收回来,母亲在当窑里把菜清洗干净,用擦子擦成丝,把菜叶子切碎,在大锅里用开水焯过,再用水井里打来的凉水淘洗干净,装在用荆条编织的大筐子里。我们兄弟几个,就在院塄边那颗裸露树根的榆树下,把箩筐下面垫上一块平整的大石头,菜上面盖上木板,再压上一块平整的大石块;然后,把一根长长的木杠,插到树根的三角形窟窿里,骑坐在木杠上,开始压酸菜。</p> <p class="ql-block">那颗榆树根生的奇特,正好可以压酸菜用。所以,周边的邻家,每年深秋也都轮流来这里压酸菜。</p><p class="ql-block">每年深秋的压酸菜,是孩子们非常喜欢的活气。边有节奏地上下压动,边高兴地唱着童谣:“淘不净,屁腥气;压不干,沤不酸。”</p><p class="ql-block">把水分压干后,母亲把压好的菜装在大陶瓷缸里。用铁锅熬上一大锅稀米汤,加上适量盐,冷却后,倒在菜缸里发酵。一个多月后,一大缸白生生、绿茵茵、鲜艳靓丽的酸菜做好了。</p><p class="ql-block">那些年,队里分的,加上我们家自留地里种的菜蔬,每年要沤两大缸酸菜。头年沤的酸菜,要吃到第二年秋收时节。</p><p class="ql-block">酸菜有多种做法吃法。</p><p class="ql-block">我们那里晚上习惯吃和子饭。一口大铁锅里盛上水,烧开到水大响时,把小米倒进锅里,加上黄豆、土豆、南瓜块和豆角等熬煮;煮到七八分熟时,再把面条下到锅里,同时挖一碗酸菜倒进锅里;待饭煮熟后,用铁勺子红油,爆炒葱花、花椒和盐,然后炝到锅里,满屋子弥漫着香味。一大锅营养丰富又美味可口的和子饭做好了,吃起来酸爽可口。现在回想起来,还直流口水。</p><p class="ql-block">到了腊月天,村里杀猪宰羊准备过年,人们买上一些羊血、猪血;把小麻籽油烧红,加上葱花、蒜瓣、花椒,爆炒酸菜羊血、猪血,对村里人来说,那简直是人间至味了。</p> <p class="ql-block">我们那里的西山地区,吃法更绝。</p><p class="ql-block">西山主要包括五龙川、鱼儿泉、花坡一带,属于高寒山区,无霜期短,但光照强,盛产莜麦、荞麦等高寒作物。冬闲时节,外面滴水成冰;到了吃饭时候,灶台上,热气腾腾,蒸笼里一大锅莜面栲栳栳和土豆、南瓜已经蒸熟,掀开笼盖,满屋子莜面香。主妇用一个小铁锅烧红油,把酸菜、葱花、蒜瓣、辣椒爆炒一下,再加水熬煮一会儿,端上炕桌。一家人围着饭桌,用栲栳栳蘸着酸菜蘸子,吃得汗流满面。那美味,用山珍海味也舍不得换的。</p><p class="ql-block">后来,生活条件好了,既美味可口,又营养丰富的羊肉蘸子栲栳栳成了家常便饭。但是,人们依然忘不了酸菜蘸子栲栳栳。</p><p class="ql-block">到了五黄六月天,艳阳高照,男人们在地里拉大锄锄地,累得汗流浃背。回到家里,坐在院子里老棠梨树的荫凉下;妻子已经把一大碗用酸菜汤拌好的荞面碗托子撴在小石桌上。一碗酸菜蘸子、荞面碗托子下肚,暑热瞬间荡然无存,真是神仙般的日子。</p><p class="ql-block">如此说,山里人的劳作虽然确实辛苦,但是,一年四季有美食相伴,城里人只能望山兴叹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小时候虽然没有西山地区人的口福。但是,我母亲独创的酸菜玉茭面饼干粮,却是我的至爱。</p><p class="ql-block">我家住在县城南面的沁河边,主产粮食为玉茭子、谷子和高粱。日常主食以玉茭面和小米为主。酸菜腌成了,我母亲挖上一大盆玉茭面(掺和点小米面更好。那时,只因为小米产量小,舍不得),再从酸菜缸里,挖上一小盆酸菜加进去,拌上适量葱花、花椒和盐,和起来,在案板上做成饼,放在鏊子上翻来覆去地烤。十多分钟,一鏊子金光灿灿、香喷喷又美味可口的酸菜饼就做好了。做上一大盆面,够我们一家七八口人吃三四天干粮的。</p> <p class="ql-block">酸菜饼不仅是我家当时饭时的主要干粮,而且是我外出劳动时的必备干粮。</p><p class="ql-block">上初中时,放秋假后,每天吃过早饭,我就扛着䦆头,夹着布袋,带上十多个酸菜饼和两瓶凉开水,上山刨药材,摘清翘。中午,在山上饿了渴了,就掏出酸菜饼,就着凉开水大快朵颐。不一会儿,十多个酸菜饼吃得片甲不留。</p><p class="ql-block">后来,我上了高中。那时,大灶上中午、晚上以汤圪斗和和子饭为主,不耐饥。男生们普遍不到开饭时,就饥肠辘辘,需要从家里带干粮补贴。我每次回家,母亲就给我大包小袋地装上一些酸菜饼。</p><p class="ql-block">冬天,宿舍烧地火,吃饭时,我就用火柱(捅火棍)扎上酸菜饼在火里烤热吃。满屋子弥漫着烤酸菜饼的香味。同学们有时也相互分着吃干粮,吃得津津有味。大家还以为我母亲有多高的厨艺呢!</p><p class="ql-block">转眼之间,四十多年过去了,我母亲去世已经二十多年 。我高中毕业后,到城里上大学,参加工作,再也没有吃过母亲做的和子饭和酸菜饼。</p><p class="ql-block">后来,我回到村里,那颗圪爬爬老榆树,早已不知去向。老人们说,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已经不会沤酸菜了;况且,听外面回来的人说,酸菜吃多了,容易得胃癌。</p><p class="ql-block">尽管如此说,如今,我和朋友们到饭店吃饭,偶尔还是会点上一盘酸菜鱼、酸菜炒豆腐,或者一碗炒酸菜擦圪斗。但是,无论如何,也吃不到母亲做的和子饭和美味了! </p><p class="ql-block"> 2024年11月23日草</p><p class="ql-block">该文发表于《山西晚报》</p><p class="ql-block">2025年2月18日“子夜”副刊</p><p class="ql-block">(注:图片源于网络)</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笔名沁心,沁轩,自由撰稿人,喜读书,乐游历,现栖居上党古城。笃信:求真尚美,知行合一;但行善事,莫问前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