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才女林徽因

周宁

林徽因，1904年出生，1955年去世，享年51岁。她短暂的一生，有美丽大方的外貌，有优雅温婉的气质，有浪漫传奇的爱情，有卓然不群的才华。她短暂的一生，得到祖父、父亲的钟爱，得到丈夫梁思成的恩爱，得到好友诗人徐志摩、哲学家金岳霖的心爱，得到胡适、张奚若、沈从文等文化精英的友爱。

她短暂的一生，无论遇到怎样的困境，在学术研究上始终耕耘不辍，从而取得了卓越的成就。她与梁思成是中国建筑史的奠基人，开创了中国古建筑研究体系，完成了第一部《中国建筑史》，参予创建了清华大学建筑系，培养了我国第一代建筑学人才。她与梁思成还为保护全国的古建筑作出了贡献。北京解放前夕为解放军在地图上标出北京重要古建筑的位置，划出禁止炮击的区域。其后又完成一本《全国重要文物建筑简目》，供解放军作战及接管保护文物之用。她与梁思成主持了国徽的设计，最终他们的方案被采用。她还承担了人民英雄纪念碑碑座装饰浮雕的设计。

她短暂的一生除了在建筑学方面有很高的成就外，文学方面也有建树。她的诗，她的散文与戏剧都受到推崇。林徽因无论事业还是爱情，都丰满而精采。可谓之民国才女，传奇一生。

林徽因的童年既幸运也有不幸。幸运的是，她生于名门，一出生便是祖父的长孙女和父亲的长女，因此得到两代人的钟爱。祖父，清末的进士。他循《诗经》为孙女起名徽音（后因与一作者同名，自己改为徽因）。父亲，当代的政治家、教育家，更是将徽因当作男孩养，送她读书，带她游学。她的姑姑林泽民是典行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很好。就是她教会了林徽因读书识字，让林徽因从小便爱上了书香。林徽因在这个家庭中，受到文化的熏陶，良好的教育，6岁便能识文断字，开始为祖父（此时祖父已老，父亲长期在外）代笔与父亲写家书，这又让她早早就领略了大家庭的人情世故。当然这也无意之中拿走了林徽因的童真童趣。

不幸的是，她是怨妾所生之女。她母亲何雪媛属于典行的小家碧玉，她大字不识，女红不会，脾气不小。她与丈夫无任何共同语言，林长民设法与她沟通，发现如同两个世界的人，所有努力都是徒劳，便很少回家。何雪媛在这个书香门第中生活，感受如同煎熬，看到公婆带走女儿教书识字更感到自己的孤立。于是心中爱自己的女儿，却将无名之火发到小林徽因身上，过后又后悔哭泣。这让小林徽因战战兢兢地与母亲相处，其负面影响便是让林徽因变得急躁。林徽因曾在信中对好友费慰梅说：她是一个极其无能又爱管闲事的女人，而且还是天底下最没有耐心的人。在林徽因心中爱父亲却又怨他对母亲的无情，爱母亲却又恨她不争气，总是把父亲推得更远。

林徽因九岁时，父亲居北京，全家迁上海。林徽因与表姐妹们就读虹口爱国小学。十二岁时，全家迁北京与林长民团聚。林徽因进入北京培华女子中学，这是一所顶级名校，此校培养出来的学生皆具上流社会的气度风采。

自祖父母去世后，林徽因感受到夹在母亲与林长民继娶的妻子程桂林中间很不爽。于是把精力都放在读书上，那里是她的世外桃源，可以忘却一切。林长民对长女寄予厚望，也能理解林徽因在这个家庭中生活意味着什么，于是决定去欧州考察兼讲学时携她同往。

林长民出发前向林徽因提了三点要求：一要多观察诸国事物以增长见识。二要近我身边能领悟我的胸次怀抱。三要丢掉家庭繁锁事，扩大眼光，养成将来改良社会的见解与能力。到达法国后还在暑假期，林长民带林徽因先后游历了巴黎、日内瓦、罗马、法兰福克、柏林等地。这让林徽因眼界大开，巴黎浪漫优雅的风情，古罗马帝国的庄严华美，她被异国超乎想象的美丽征服了。

旅游结束来到伦敦，林徽因入读圣玛丽女子学院，一下子置身于全英文的环境。当父亲去欧洲大陆开会时，她又不得不独自度过。为打发孤单，她读了大量的书籍，名家小说、诗歌、戏剧一一涉猎。

暑假，林徽因跟着父亲的朋友伯列特医生一家到英国南部小城。听到医生的女儿黛丝说：我对建筑感兴趣，将来要做工程师。林徽因问：是盖房子吗？黛丝说：建筑与盖房子不完全是一回事。建筑是一门艺术，就像诗歌绘画一样，它有自已独特的语言，这是大师才能掌握的。林徽因的心弦被拨动了，她第一次听到如是说。第二天，黛丝带林徽因去皮尔皇宫画素描。林徽因看到这座建筑完全是东方阁楼式的，飞檐、梁柱、窗棂都是中国式的，联想到杭州的老宅，倍感亲切。林徽因的领悟能力，独特的审美观让黛丝惊异。黛丝对林徽因说：你对建筑审美有不可思意的灵感，你很合适做一个建筑师。由此林徽因爱上了建筑艺术。

这一年半时间的欧洲游学，林徽因开阔了眼界，阅读了大量书籍，领略了西方文明与建筑艺术，并与建筑结了缘，可以说这次欧洲行是她人生中的重要驿站。

1924年6月，林徽因与梁思成共同赴美，前往康奈尔大学读预科，9月结束预科学习，再一同前往宾夕法尼亚大学读大学。梁思成顺利入读建筑学研究院，而林徽因却不能读建筑学，理由是不招女生。林徽因随即“曲线救国”，读美术系。专业为戏剧学院舞台美术设计，辅修建筑系主要课程，这样仍与梁思成是同窗。

由于林徽因热爱建筑学，上课极其用心，她的建筑学作业总是数一数二，给老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926年春开始当建筑学的助教，其后一学年又升为业余教师。她凭勤奋与天赋，学业获得了成功。她外貌美丽，英语很棒，活泼健谈，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大家都愿意与她交朋友。1927年9月，林徽因结束了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学习，获美术学士学位。四年的学业三年完成，又转入耶鲁大学戏刷学院学习舞台美术半年，成为我国第一位在国外学习舞美的学生。而梁思成获建筑学学士学位后，转哈佛大学研究生院，半年后获建筑学硕士学位。双双完成了学业。

这时梁思成的母亲病逝，林徽因的父亲在反奉战争中身亡。他们一起回到国内，梁思成的父亲梁启超于1927年12月18日在北京为他们举办了订婚仪式。1928年3月21日，梁思成的姐姐梁思顺受梁启超之托，在加拿大领事馆为梁思成和林徽因举办了婚礼。而后梁思成与林徽因游历南欧后归国。

林徽因与梁思成在北京短暂停留后，应聘来到东北大学建筑系任教。随着他们在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同学的到来，他们一起讨论建筑，切磋教学，下班后聚在梁家喝茶聊天，纵谈国事，日子过得十分充实。教学步入正轨后，他们成立了“营造事务所”（相当于今天的建筑设计院）。事务所一边搞研究，一边承揽建筑工程。时逢吉林大学筹建，他们包揽了总体规划，教学楼、宿舍楼的设计。后来又承揽了交通大学分校校舍的设计，沈阳郊区“箫何园”的设计。林徽因虽然没有挂名，参予了梁思成的工作，“箫何园”是她的最初实践。

东北大学改组后，张学良任校长，征集校歌校徽，林徽因设计的校徽被选中。这年林徽因生下一女孩，取名梁再冰。这时的林徽因来说，是最美好的时光。有丰富的物质生活，有体贴入微的丈夫，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有可爱冷俐的女儿。她拥有了作为女性最珍贵的所有内容。1932年，她又生下一个男孩，取名梁从戒。1932年––1935年，这期间一有机会便参加营造社同仁们的野外勘察，主要是古建筑。不便外出时，就以另一种方式参予，扶持梁思成的事业–––撰写论文和著作。1932年，她与梁思成共同撰写了《平郊建筑杂录》。她以优美的文笔，富有创造性的文思，对枯燥的古建筑进行委婉的描述，把科学考察报告写得像散文一样具有可读性。这是林徽因对丈夫最好的帮助，也是她作为一个建筑学者的独特贡献。

随着小孩能接受与父母的分离，林徽因便回到营造社，参加建筑考察。1937年他们在山西考察途中得知泸沟桥事变，抗日战争爆发，随即返京。很快北京到处都是太阳旗日本兵，他们决定举家南下，由此开始颠沛流离。

梁思成与林徽因携老扶幼与金岳霖及清华两教授结伴往天津，一下火车便感到这里的战乱现状比北京更甚。他们得知国民政府教育部两年前让清华、北大、南开三所大学在长沙联合办一所临时大学，如今基本就绪。决定乘轮船往山东，然后乘火车南下往长沙。

他们乘船到烟台，转乘汽车经潍坊，到济南，再乘火车往长沙。历经艰辛于九月到达长沙。这里无战事，终于安顿下来，可以喘一口气再作打算了。林徽因的一些朋友，北大、清华的教授相继来到长沙，梁氏夫妇刚安顿下来的简陋的小家又成了聚会中心。他们谈形势，论战局，激动处齐唱抗日救亡歌曲。

然而好景不长，十一月的一天，大批飞机突然出现在长沙上空。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炸弹已炸响。梁宅楼下中弹，梁思成抱着小弟，林徽因抱着宝宝搀着母亲匆匆下楼。此时门窗已震垮，到处是玻璃碎片。还没到达楼下，又有炸弹在天井炸响，林徽因被气浪冲倒，从楼梯滚到院子里，楼房倒塌了。来到大街上，许多房屋在燃烧，到处烟雾弥漫，哭叫声一片。就在他们一家往不远处的防空洞跑时，飞机又一次俯冲，炸弹落在他们身旁，他们俩护着孩子等待爆炸。苍天庇佑，这枚炸弹是哑弹，没炸，不然后果可想而知。

长沙如此，他们又乘汽车取道湘西，前往昆明。沈从文得知他们行程，一再邀请他们顺道去沅陵他大哥家走一走。盛情难却，林徽因决定在沅陵停留两日，看看沈从文笔下的湘西，以及他的家乡与亲人。他们拜访了沈从文的大哥，沈大哥的房子盖在小山上，四周溪水淙淙，宛如世外桃园。沈大哥的热情的招待，这里的风光、宁静，人的淳朴、热情，还有山茶、美酒、山鸡、沅水鲑鱼、野猪肉等山珍野味，让林徽因一家感到意外惊喜，不虚此行。

他们别了沅陵继续往昆明进发。一路上艰难险阻，颠颠颇颇，于1938年1月到达昆明。

到达昆明后，通过朋友找到了一处挺不错的居所。有好友为邻，可到阮堤散步，可去海心亭小坐。海心亭的建筑并无特色，但亭柱上的一付对联：有亭翼然，占绿水十分之一；何时闲了，与明月对饮两三。令林徽因非常喜欢。

在林徽因以为可安静生活工作时，梁思成病倒了，而且病得厉害，大约一年时间躺在病床上，啥事干不了。林徽因的母亲又卧病在床，这时的林徽因忍受着肺病的折磨，忙挣课时费贴补家用，忙一家的柴米油盐，吃喝拉撒睡。尽管林徽因认为没有比家务活更无聊更浪费时间了，但她必须为之。

1938年9月末，日军首次轰炸昆明，躲警报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安全起见，又迁至昆明郊区。到1940年末，再迁至更加偏远的四川李庄。在昆明郊区期间，梁思成与营造学社考察了几乎涵盖昆明所有的古建筑五十余处，又考察了四川西康地区的主建筑、摩崖、石刻、汉阙等多达七百三十余处。林徽因身体不好，留在营造社主持日常工作，并设计了云南大学女生宿舍“晚秋院”。

梁思诚为给营造社筹款去了重庆，林徽因携家人随营造社去了偏远的李庄。在这里战争的阴影散了，但另一个“敌人”袭来，那就是林徽因的肺病。因为颠颇、操劳，林徽因高烧不退，母亲已老，孩子还小，加之当时无法就医，需静养的病得不到静养。林徽因因此瘦得不成人形，直到1941年4月梁思成由重庆归来，林徽因才作为病人得到休息调养。虽然梁思成倾心尽力，但地处偏辟，缺医少药，物资匮乏，加上经济拮据，梁思成几乎当掉所有可当的物品，才勉强给林徽因增加点营养食物。

在李庄虽然条件十分艰苦，梁思成与林徽因都饱受疾病的痛苦，但他们从工作上得到了极大的快慰。他们倾注所有精力著成了十一万字的《中国建筑史》。1944年《中国建筑史》以油印版问世。它结束了没有中国人写的《中国建筑史》的缺憾，纠正了西方人对中国建筑艺术的偏见和无知。为帮助梁思成完成这一著作，林徽因倾注了大量心血。她翻译了一批英国建筑学期刊的学术论文，供梁思成参考。她通读了二十四史中关于建筑的部分，帮助梁思成研究汉阙、岩墓。用金岳霖的话说：那段时间她全身都浸泡在汉朝里了，不管提及任何事，她便都会牵扯到那个遥远的时代，靠她自己永远回不来。林徽因承担了中国建筑史的全部书稿的校阅，执笔写了书中第七章五代、宋、辽、金部分。她没有著名正是与梁思成纯真爱情的见证。

抗战胜利了，林徽因离开了李庄来到重庆。梁思成找了一家条件尚好的医院为林徽因检查病情，医生告诉梁思成：来晚了，她的肺病已无法可治，最多能存活五年，这简直是晴天霹雳。虽然如此，他们仍积极继续他们心事业。他们由重庆返昆明，再随西南联大教授们返回故土北京。

北返后，梁思成任清华大学建筑系第一任系主任。随后梁思成应耶鲁大学聘请讲学一年，临行前交待系里的老师，遇问题可找林徽因商讨，这样这个新办的系许多工作又落到无名份的病人林徽因身上。林徽因的病情加重，须做一次手术。梁思成闻讯回国，为林徽因安排手术医院。手术前，胡适、张奚若、刘敦桢、杨振声、沈从文、莫宗江等一众文化精芙前来看望。为防不测，林徽因也给好友费慰梅写了决别信。然而手术意想不到的成功，重庆医生说最多存活五年，后来到了九年应是得益于这次手术。

新中国成立后，林徽因被清华大学聘为一级教授，主讲《中国建筑史》，并为研究生开设《住宅概论》专业课。林徽因又沉浸在工作中，拖着病体陀螺般地忙碌着。建国前夕，梁思成与林徽因负责清华大学国徽设计组工作。林徽因全然不顾身体，日夜奋战三个多月，最后的图案终于送审。1950年6月23日，全国政协一次会议在中南海怀仁堂召开。林徽因被特邀参加会议。会上毛主席提议：全体起立，以掌声通过由梁思成、林徽因主持设计的图徽图案。一个视艺术为生命的人，看到自己的心血作品成为国家形象的代表，林徽因激动不已。

这一年，林徽因被任命为北京市都市计划委员会委员兼工程师。其后又被任命为人民英雄纪念碑建筑委员会委员，承担纪念碑须弥座装饰浮雕设计。1953年第二届文代会召开，林徽因由于拯救景泰蓝艺术的成果被邀请参加。其后他们夫妇为北京建设与古迹的保护作出建议与方案，因当时相关负责人缺乏这方面的意识而未被采纳。后来意识到保护古建筑的重要性时，如林徽因所说：拆掉的是真古董，重建的是假古董。

1955年4月日，中国第一代女建筑学家林徽因走完51年人生。

治丧委员会由张奚若、周培源、钱伟长、金岳霖等13人组成。

4月4日，追悼会在北京金鱼胡同贤良寺举行，北京市长彭真送了花圈。

在众多挽联中，她一生的挚友金岳霖教授和邓以蛰教授合写的挽联最引人注目：

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

人民英雄纪念碑建筑委员会决定，把林徽因设计的一方白玉花圈刻样移作她的墓碑。上面镌刻着“建筑师林徽因之墓”。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若秋叶之静美。51年生命虽短，但她一生华美，断不是庸常之人所企及，亦足以无悔。

林徽因为什么能成为一代才女？她出生书香名门，这是她与生俱来的优越条件。她父亲思想开明，重视对子女的教育，这是她可遇不可求的幸运。

林徽因具有坚韧不拔的品格，她一生很长时间饱受肺病的困扰，饱受战乱的颠沛流离，但是她从未停止过学术研究，哪怕是躺在病床上也坚持做力所能及的工作。正因为此，她才华横溢，成就卓著。

她思想独立，在新旧交替的民国时期，突破了传统女性的角色。她的思维、学识，谈吐和人格魅力备受推崇。在北京“太太的客厅”，她主持文化沙龙，吸引了徐志摩、沈从文、金岳霖等一众文化精英，沙龙成了他们思想文化交流的中心。

如果说内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是变化的根本。那么林徽因先天的家庭优越，受到中西合璧的教育这些外因，通过林徽因的悟性与灵气以及坚韧不拔的努力这些内因产生作用，一代才女就是这祥炼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