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乱码

guoguo（云开阳明）

(去年2月，旅居北海，游过金滩银滩侨港海滩，3月，旅居厦门，住双子塔，面朝大海，徒步15分钟左右到白城沙滩，观海观日落观海天百态。在我到过的几十个沙滩中，白城沙滩属于迷你型的，但足够心旷神怡，足够流连忘返。

时隔整一年，物是人非。打开微信，去年妇女节我在沙滩上；今年妇女节，夜不能寐，躺平，冥想，半夜写了这么一篇小文。当下，AI横行，写一篇文章分分秒秒的事，不过人脑笔下的文章与人工智能合成的文章，如同预制菜与现场制作的菜，味道不一样。)

海边乱码

—忆2024.3.8厦门白城沙滩

初春，厦门白城沙滩，日当头，气温略有回升，海边还有几分凉意。经不起大海诱惑，光脚踩上沙滩，午潮漫过脚背，凉意顺势爬上脊椎。站在海天一色的蔚蓝前，视乎自己正踩在陆地的尽头。再往前一步，便是万复不劫。

海风裹挟着咸腥，吹来思绪，穿越时空。远古，海洋孕育生命，人类的血液中至今流动着与海水相似的盐度;显微镜下，单细胞生物游来游去，是否还记得来自何方，是否还在寻找自己的爷爷奶奶。人类引以为傲的文明，在这片亘古不变的波涛前，在宇宙的显微镜下：一个个匆匆过客，一粒粒微尘。

不知你注意到没有，海水是内卷的，时时卷起千堆雪，拍向沙滩，拍向岩岸;每一滴水珠都在阳光下闪烁，来不及走秀，转瞬，又卷回大海。

海水究竟何处来，又将何处去，天地不语，永恒的往复循环……我驻足阳光下耀眼的金沙银沙，迷醉海水的浩渺雄浑，迷醉海天苍茫深远。如同白居易老先生《暮江吟》诗，“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水波绚丽，光影交错。诗作于长庆二年秋，白老先生赴杭州任刺史途中，他从长安出发，经襄阳到汉口，然后沿长江东下，史学家认为他写的是长江，那时他还未到杭州未到钱塘江，还未见过海。可我觉得老先生的诗与眼前的海别无二致，老先生真要出钱塘看到海，一定写《暮海吟》，“半海瑟瑟半海红”。笑话了，大诗人的诗岂可乱改，比如张九龄“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要是改成”海上生白日，天涯共此时”，诗人不敲你脑袋才怪。

阳光阴下来，云团似骏马往北奔跑。我的思绪还在乱码，浮现海水蒸发成云，云化作雨，雨复归大海的景像。曾经在北海的金滩，在三亚的亚龙湾，碰到过。雨说来就来，且倾盆，无处躲避。索性看雨落涧溪，潺潺汇成河，河复归大海。今天，没雨，几抹阳光时不时出轨，挤出厚云，看海水往复循环。其实，人类，你我他，都在浩瀚循环之中，只是循环的尺度比起海水宏大的循环，微不足道。

人类所能感知认知的历史仅仅是冰山一角的循环。

落日将至，沙滩上热闹起来，都是来看海看落日的。有一对恋人在堆砌沙子城堡，嬉笑打闹，幸福感可以传染给每一颗沙粒。年轻，阳光，爱情，海水也能感受到温柔的甜蜜。城堡总算搭成了。我笑说，这不是围城，可以住。俩人笑了。男孩搂住女孩，脸往上贴，女孩脸往后让，我说此时可以来一个。他俩浪笑起来。不经意间，潮水轻漫上来，一个小浪温柔一舔，城堡倒塌，悄无声息。那对恋人相拥拍手叫好。我转身离开，默默祝愿他们，不要进入沙的围城。

我被一架无人机吸引过去，无人机上的摄像机可以把海滩上的一切尽收眼底，想起我们小时候拍一张照片是一种享受，难得。我在海滩上的第一张照片是1989年，三亚亚龙湾。记住因为那一年记忆深刻。思绪再一次乱码：沙滩上的椰树，红伞下的少女，地平线上夕阳……

乱码继续，思绪定格在当下石破天惊的AI模型上：人工智能将人类史做成印度飞饼;数千年的思想压榨成薄如蝉翼的数据。我们的情感、记忆、哲思，乃至有限的生命，被简化成0和1的游戏，AI操盘，任意排列组合。总有一天，具有高精度感知和控制能力、自主决策能力的具身机器人将悠闲地躺在沙滩上，与刚才那对恋人争一席之地，也许成为第三者，楼着其中一位享受熙熙阳光暖暖海风。不喝酒，不会撒酒疯不会家庭暴力，妥妥一枚小鲜肉。这究竟是人类进化还是消亡？海浪不答，依旧拍打沙滩，对人类的困惑置若罔闻，对它而言，这个低级别命题，不值一答。

继续看海，继续把视线鼠标对准乌金西坠的天空。云在舒卷，渐渐散淡起来，夕阳似乎准备粉墨登场，海面上好看了，光照嫣红，紫金泼水

，一个偌大的蛋黄3D打印到海天相接处;逆光裁剪归航的渔船，帆影点点趴在天际线周边跳跃，如同一串散落的海珠。

我掬起一捧海水，一捧海峡两岸共有的海水，任其从指缝间流走，大海如此浩渺如此开阔，却从手指逢中撤退，指尖有些高傲，任凭掌中风浪起，无法捏住，便风轻云淡水放大海。

大海并非高不可攀。唐朝中期，浪漫主义大诗人李贺，“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大诗人脑洞慷慨，把玩海水在杯中，纸杯还是保温杯，不得而知，他的奇思妙想居高临下，海水不咸的话，大概会勺一瓢泡龙井茶。诗人在大自然与如蚁个人中转换角色，一个复制一个粘贴，便将宇宙时空的哲思融入杯中。

我再次按下大脑暂停键，让理性与感性边缘游走的思绪，去喝午茶。本是俗人，思绪乱码属于原生态，意义不大。认知也是初级的，一个混迹于芸芸众生的凡夫俗子，都是宇宙中匆匆来匆匆去的过客，不如一滴水，水可以永远循环，而我们终将消逝。

人类的伟大，一个时代潮水的脉冲而已。

潮声渐响，似乎远古低语。沙滩上游人更多了，都在等待夕阳醉落大海的最后时刻。这种时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延续到永远。而沙滩上乃至地球上，人生的时间可以忽略不计，被抹去，只需海水一个不经意的抚摸。

不留痕迹。

人到底来自何处，去向何方，是轮回吗？

答案并不重要。就像这海水，不问来处，不问归途，只是永恒地流动。而我们，能在这流动中感受存在，存在便是美好。

打起背包，不要辜负美好。

2025.3.8妇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