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三月

刘鸿

檐角垂落的雨丝正在缝补往事，

针脚细密得让人透不过气。

青苔爬上旧屋老墙，

像三十年前那套军装逐渐褪色的年轮，

而压箱底的钢笔早已锈蚀成一块沉默的化石。

柳树在水面弹响空曲，

某个黎明突然发现，

那些被我错过的转折点都长成了爬山虎。

它们沿着信用贷利率的折线攀援，

把银行账单的褶皱拓印在凌晨三点的玻璃窗上。

三十年白驹掠过掌心，

战友的勋章在朋友圈折射冷光，

同窗的请柬从千里外寄来铅灰色的叹息。

但梅雨季终究会裂开缝隙。

某个晾晒霉味的午后，

阳光突然掀开云絮的棉被，

我看见晾衣绳上的旧衬衫口袋里，

当年夹带的诗句正在发芽。

弄堂口的阿婆摆出荠菜春卷，

油锅腾起的热气里，

无数个被典当的黎明正在滋滋作响。

柳枝开始散发新叶的清香。

我数着肋骨间尚未磨损的二十四根春风，

把最后半张当票叠成纸船——

上面还印着十九岁那年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