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岁回首:六个十年的记忆

原野

<p class="ql-block">  迈入七十岁,要放慢脚步回味年轻时的美好时光,回味奋斗过的艰苦岁月,回味感恩一路走来曾经帮助过自己的知己、领导、朋友同事,回忆人生中每一个阶段的起起落落,有过春天的雨露,也经过了夏秋的芬芳,当来到风平浪静的港湾时,不忘初心,回忆过往是一种享受,酸甜苦辣都值得去回味,在回味中享受人生,在人生进入暮年时忆往昔峥嵘岁月,感悟“身为仅有一张单程车票的匆匆行人,又何必去在乎生命是否闪耀光芒。”我想七十岁以后就应该这样过。</p> <p class="ql-block">  1965年,十周岁的我是二年级的小学生,没有挨饿的记忆,却有吃不饱的记忆,其中之一就是过年能吃到平时难以吃到的好食物。上体育课最高兴的是能踢足球,虽然二十几个男生抢踢一个足球,但能踢上一脚足球就能让自己感到很过瘾。记得二年级学校就有足球队了,我们班只有我一人被选拔到足球队,早晨同学们在上晨习课,我们年纪足球队在操场上训练踢足球,那种幸福与自豪至今深刻留在我的记忆里。</p><p class="ql-block"> 1975年,二十周岁的我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而且是英雄董存瑞生前所在部队。但没有想到的是,从新兵连下到连队却是来到北大荒部队农场劳动,那一年,我们团执行的是在部队农场务农。寒冬二月,我们借住在黑龙江二龙山兵团农场的宿舍里,在石场里打石头,休息星期天时,我们大连兵和兵团的知青在水库的冰冻场上踢了一场足球。兵团的知青是1968年从北京、上海和天津等大城市来的知青,这时候我才知道,他们认为自己是知青,但他们却享受不到知青回城的政策。他们名义上是兵团战士,过着半军事化的集体生活,享受微薄的工资,但不能招工回城,也不能招干,这样的知青有200万人,占全国知青的五分之一。我在与他们聊天的过程中,感受到他们内心的寂寞和对未来的无望。尤其是他们中间的高中生,此时已经过了正常结婚的年龄,有的不得已结婚了,却坚持不要生育孩子,还在期望有朝一日能回到城里。他们是真正的知青,不像下乡二三年就回城的知青,走近他们,让我感受到没有下乡十年的知青算不上真正的知青。上海、北京还有文革前支边的知青,他们的诉求不是为自己回城,而是为子女回城。我所在的无线班长李小宁此时调到连部任文书,他是一个高干子弟,在这里,他遇到了在此地兵团的表妹,李小宁1976年底复员回到广东中山姥姥家,因为他从小就在姥姥家生活,习惯南方的生活,而他的父母却在黑龙江省工作。</p><p class="ql-block"> 我曾随家下乡四年,了解到农村的生活,对农活已经习惯了。但北大荒部队农场的机械化大生产十分震撼了我的内心,这让我开阔了视野,农场机械化播种、机械化收割,是亿万农民的梦想,但这个梦想我看见了,也相信未来的机械化农业不是梦想了。没想到,几年后,农村盛行“包产到户”,虽然很多人大赞,但我还是相信农村未来的发展是机械化,是大农业。</p><p class="ql-block"> 春节播种时,我们排负责制作颗粒磷肥,那时的北大荒产量不高,需要施肥增产,但缺乏化肥,只能施一点磷肥,亩产也就三四百斤,农场的面积有点大,听农场场长说,今年种东面那片地,明年再种西边那片地,这是搞农田轮种。由于田地太多,人力远远不够,所以夏季除草也只能草草了事,田地的草长的和麦子、大豆一般高。秋季寒冬来的早,虽然是机械化收割,但也要抓紧时机收割,收割机几乎连轴转,我们也是分班跟随机器转。农场的生活虽然寂寞,但一日三餐都是细粮,不但吃得饱,而且还经常改善生活,日常豆腐吃的有点腻了,还能经常吃到油条和豆浆,只是蔬菜有点单调,土豆是当家菜,豆芽菜也是当家菜。利用农闲,我们还抓紧军事训练,白天在北大荒的荒草地里进行训练,晚上没有训练,大概是因为北大荒的夜晚有狼群,每天晚上我们都能听到远处的狼嚎声。</p><p class="ql-block"> 十一前,我们一营结束在农场的劳动,转换到附近的百姓家居住,开始了就近冬季拉练打靶训练。这是我第一次睡在北大荒农家百姓家里的对面火炕,家中的女主人是多年前来北大荒的山东人,男主人患有地方病“大骨节”,早晨起来需要附着炕沿活动以后才能走路,未了避免家中的孩子患上地方病,他们家把孩子寄养在山东老家亲戚家,说是孩子十几岁后就不会再患上大骨节病了。看着操劳的农家大神,让我想起我们家下乡的村子里有妈妈的山东一女老乡,她是1958年山东支边的中学生,来到北大荒时就后悔了,在农场一女干部的帮助下,想方设法逃离北大荒,在大连被当作盲流驱赶到瓦房店农村,无奈嫁给当地的一户农民。</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北大荒进行了一次火箭炮实炮演练,然后乘上列车返回在吉林磐石县驻地。我们团的二营继续留守在农场,他们还得在农场扮演穿军装的农民。说来有点可笑,我们一起来的兵,第三年初就复员回家了,当了二年穿军装的农场农工。与我一起入伍到无线班的大连庄河籍战友居然为了四年猪,名副其实的“连队猪倌”。</p> <p class="ql-block">  1985年,第三个十年我转战在大型国企的销售市场,此时的企业正在逐步向市场经济过渡。记得是1985年的三月份,原来由省供销社包销的化肥突然被拒绝了,是因为工厂生产的化肥严重滞销了。面对这一突发事变,工厂束手无策,每天生产700吨的化肥堆积在工厂可以堆放的地方,道路两旁和工厂办公大楼的空地上。其实,1984年化肥就已经出现库存积压了,各地生产的小化肥碳酸氢铵在市场上严重滞销,我们工厂生产的化肥品种是年产25万吨的氯化铵,属于省包销的产品,而国家包销的尿素产品却不滞销,这是因为尿素一是产量比较少,二是属于优质化肥不愁卖。我们厂的化肥销售主要受各县小化肥厂的冲击,因为各市县都有自己的小化肥厂,他们重点推销自产的小化肥,没办法,我们一边找到重点区县,利用他们的仓库储存数万吨的化肥,一边组织厂里的人员四处推销化肥。</p><p class="ql-block"> 销售科照顾我这个半脱产的电大学员,利用这个时间,我利用在电大学到的知识,对化肥市场进行了一次比较细致全面的分析,我们是大型国企,主要产品纯碱属于国家统配物资,因为工厂生产的化肥是纯碱的副产品,有关部门担心化肥滞销影响纯碱生产,此事也惊动了国务院副总理,国家还同意拿出部分畅销产品纯碱搭配化肥推销,化肥在价格上也大幅降价推销。产品过剩直接冲击计划经济体制,迫使省供销社主动放弃对我们厂生产的化肥包销,没有想到的是五年后,产品过剩由直接冲击国家统配的产品纯碱,虽然国家物资部分负责统配的人员极力想法设法维持原有的统配体制,但市场无情的迫使他们的努力化为无有,需要纯碱的厂家不需要他们分配指标了,他们根据自己的需要与厂家直接洽谈,不仅仅是供应的数量,更重要的是根据市场变化的价格。统配部门召开的几次全国订货会流产了,订货会成为各厂家打卡的见面会,最终厂家举办的客户订货会代替了物资管理部门的订货会。物资分配的计划体制就这样烟消云散了。这是市场的力量,不是哪个领导的意志,更不是那个部门的权威。经济学家张维迎耻笑搞计划经济的人“无知”,无耻的他却忽略中国搞计划经济的背景是当时国家的“物资极度短缺”,用毛主席的话说是“三个人的饭要五个人吃”,没有物资短缺时期的计划经济,也就没有以后的改革开放和放开的市场经济,经济学家不谈历史背景不仅是无知,而且是在耍流氓。张维迎常常自豪的“价格双轨制”理论发明,却不说很多国企被价格双轨制副作用害得差点破产,我们厂生产的纯碱百分之九十执行的是计划价格,想根据市场计划外价格行情涨价却被严格限制,还没有等到国家取消价格双轨制,市场价格却低于计划价格,这让执行国家计划价格的企业面对市场措手不及,不仅产品降价卖不出去,而且产品严重积压,此时却没有那个部门能帮助企业。</p><p class="ql-block"> 1985年夏天,化肥厂硫铵车间的一位阎无本工程师说能联系到上海外贸公司出口化肥氯化铵,销售科没有人重视这件事情,但也不能无故推辞,正好电大放暑假,我便被安排和阎工一道去上海洽谈业务,这是我第二次到上海,下榻上海市外贸公司在外滩的招待所。没有人会想到,这次不被人重视的一次洽谈,创造大化厂第一次出口氯化铵的记录,也是中国第一次出口化肥氯化铵的记录。不久,我被安排担任大化厂负责外贸产品出口业务的负责人,开始了自己职业营销的一段辉煌历史。</p><p class="ql-block"> 如果说1985年人们还在纠结向前看还是向钱看,那么1995年,人们已经赤裸裸谈论金钱,赚钱成为人们成功的标志,而此时在1992年下海的很多人已经上岸了,不是他们不想赚钱,而是他们被时代遗弃了,下海的结果不仅没有赚到钱,还被市场的海水呛个半死,不得己选择上岸。让一部分先富起来,这部分人不仅需要胆识,还需要关系和运气。</p><p class="ql-block"> 此时的我虽然下海“捞了第一桶金”,但公司老板希望我重返销售一线,我没有放弃自己的营销梦想,放弃年收入几十万的诱惑,毅然回到公司的营销岗位。面对公司重建销售团队和营销体制,我充分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帮助不熟悉销售业务的销售主管领导取得了优异的市场销售业绩。四十岁的我虽然自信满满,却不知道自己还年轻,还处于“不懂事阶段”,此时的竞争的舞台变成你死我活的职场,销售处的“一把手”在谈笑间把专业人才当成了敌人,一瞬间,我的营销信仰彻底崩塌了。原来坚持营销原则在领导眼里叫不懂事,积极工作是想往上爬,他成了领导仇恨和攻击的对象,不仅想挤走我,还想整死我,我被暂时以专业优秀人士的名义调到一破产企业做接收工作。静下心来,我认识到,僵尸化的企业,不会毁在恶人手里,但会毁在两种人手里,一种是阿谀奉承谄媚权势的狗奴才;一种是袖手旁观保持沉默的“老好人”。不幸的是,我在职场上都遭遇这两种人,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把企业搞破产了。</p><p class="ql-block"> 2005年,人到五十难以有进取心了,不甘心平庸的我改道开发销售管理软件,不懂信息化的销售领导乐见我远离营销业务,让我负责销售信息化的开发,他们不知道的是,通过销售信息化在销售业务的实际运用,销售实际运营数据我可以一目了然,让那些不法之徒如坐针毡,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让他们不敢轻易越轨,远离集团公司营销中心的我曾自嘲的说,这也算是对企业的一种贡献吧!。遗憾的是,我没有找到销售软件专业化营销的合作伙伴,无法在市场上推广销售,错过了信息化时代浪潮的一大波红利。</p><p class="ql-block"> 2015年,终于走到职场尽头,我退休了。原铁道部长刘志军60岁进了监狱,“他说自己一直没能够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终于理解了,人生要到60岁才能懂事。”退休后,很多事情,尤其是在职场上的是是非非都可以盖棺论定了,但也留下了很多难以弥补的遗憾,毕竟懂事晚了,很多顿悟都来得太迟了。</p><p class="ql-block"> 有些事你说不后悔是假的,尤其是通货膨胀让你七十岁脱离原来的中产阶层,退休后你会感觉当初过于太自满了,没有什么办法了,毕竟我们的时代过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