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落日处,鸿雁衔春归——怀念表弟陶格图逝世一周年

勤能补拙(孟和)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长河落日处,鸿雁衔春归——怀念表弟陶格图逝世一周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呼伦贝尔草原的冰雪正在消融,春日的长调漫过克鲁伦河,鸿雁掠过锡林郭勒的苍穹时,我总会凝视它们翅膀上抖落的云影。一年前的今天,你化作了其中一只永不归巢的雁,将半生未竟的诗行写进天际。陶格图,这名字在蒙语里原是“牢固永恒”,而今却成了草原学术星空里永恒的恒星,在每一个寂静的深夜,用四十载未凉的热血,照亮无数跋涉在知识瀚海中的旅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书柜里那件褪色的蒙古袍还挂着草原风沙的气息,铜扣上凝结着你在香港访学时沾染的维多利亚港潮气。我抚摸那些深浅交错的褶皱,仿佛触到你伏案疾书的背影——复旦北苑公寓的灯光曾彻夜映着你的轮廓,案头蒙汉双语的文献堆成敖包,香港城市大学的笔记与内蒙古草原的牧歌在稿纸间共生。你总说,学术是骏马,要既能在国际期刊的赛场上奔驰,也能在蒙古包的炊烟里信步。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记得那年那达慕大会,你在摔跤场边支起折叠桌修改论文。奶茶的蒸汽氤氲着笔记本电脑屏幕,远处赛马的烟尘与近处文献的墨香奇妙交融。有牧人好奇张望,你便用蒙语讲解“媒介即讯息”的理论:“就像套马杆的长度决定了牧场的边界,传播的方式划定了文明的疆域。”孩童们围坐听你改编《江格尔》史诗,将新媒体时代的叙事密码藏进英雄征战的传说里。夕阳西沉时,你摸出衣袋里的奶豆腐分给孩子们,那场景比任何学术论坛都更接近传播的本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作为内蒙古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的创始人掌舵人,你办公室的白杨木书架上永远摆着三件珍宝:祖父传下的马头琴、乌兰巴托旧书市淘来的俄文典籍、学生手绘的“草原传播学图谱”。那年暴雪封山,你带着研究生在零下三十度的牧区搭建临时课堂,用蒙古包的穹顶讲解“圆形传播场域”,让4G信号穿过风雪连接起草原与都市。学生们都说,陶教授的课像熬了三天三夜的肉汤——看似粗犷,内里藏着游牧文明千年的智慧结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香港访学的日子里,你住在九龙城逼仄的公寓,窗台上却养着从呼和浩特带来的沙冬青。每周三次穿过海底隧道去港岛授课,西装口袋里总揣着晒干的肉苁蓉。有次在弥敦道遇见迷路的蒙古留学生,你用地道的鄂尔多斯方言安抚对方,转身时粤语已切换自如。城市大学的同事惊叹你竟能用蒙古族“潮尔”唱法的共鸣腔,诠释麦克卢汉的“冷热媒介”理论——那声音穿过维港的迷雾,让岭南的紫荆花听见了敕勒川的长风。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作为中国少数民族地区信息传播研究的先驱,你独创的“毡房传播模型”被镌刻在学术史册。在河北大学跨文化研究中心的讲坛上,你让《蒙古秘史》与《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展开对话;于大连湾畔解析成吉思汗驿站与现代物流体系的同构性时,海风裹挟着黄海的咸涩与草原的苍茫。那些辗转于内蒙古、俄罗斯、蒙古国之间的学术地图,被你编织成一张覆盖北纬四十度的知识网络,每个节点都闪耀着文明交融的星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作为三十七名硕士生的导师,你的书房成了永不关门的驿站。那个鄂温克族女孩在论文致谢里写:“陶老师骑着电动车载我去找鄂伦春族萨满后人的那个黄昏,车筐里论文稿纸与桦树皮画纠缠飞舞,构成了我对学术最浪漫的想象。”你走后的第一个教师节,学生们在阴山岩画遗址用无人机拼出蒙文“巴特尔”(英雄),光影投射在亘古的岩壁上,仿佛远古先民与现代科技共同书写的墓志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清明时节将至,我站在内蒙古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的门廊。春风翻阅着你未完成的《蒙古族新闻传播史》手稿,纸页间夹着的沙葱标本依然翠绿。白杨树的新叶在玻璃幕墙上投下光斑,恍若你当年讲解“光影叙事”时挥动的手势。中国少数民族史学会的年轻学者们,正用你留下的“口传文献数字化”方案,在云服务器上重建草原文明的精神穹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家族亲友中,他是一种粘合剂,把亲戚们粘合在一起,把血浓于水的朴素起源,经营和提升到了极致。因而,给了我们无穷的生命力量和生活动力,克服一切艰难困苦,谱写家庭和睦生活幸福美满的未来美好生活。虽然他已离去,但他就像无形的脐带连接起了每位亲友,形成了无形的力量。这是他留下的血脉财富和遗产。这一切永存我们每一位亲友的心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查干淖尔的冰层开始碎裂,你指导过的博士生带着智能设备记录渔猎文化的嬗变。无人机掠过冰面时,惊起的候鸟组成流动的经幡。蒙古国研究中心的白板上,还留着你用三种语言书写的学术构想,彩色磁钉像未下完的棋局,等待后来者破解文明的密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暮色中的希拉穆仁草原,牧人点燃今年的第一堆篝火。当年挤在蒙古包里共读《蒙古源流》的表弟,如今化作学术长河里的航标灯。你留下的四十九本读书笔记、二百余篇论文和专著、十七项省部级课题成就,正在新一代学子手中生长出新的年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马头琴声起时,我忽然懂得:真正的学者从不曾离开,他们只是将肉身化作春泥,滋养着文明的根系。你看,呼和浩特的夜空中,天鹅座与你的学术星座永远相连;克什克腾的晨露里,你未写完的句子正被早起的云雀传唱。当草原的风再次翻动图书馆的窗扉,我们终将明白——他那用生命点燃的智性之光,从来都是长生天赐予人间永恒的星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文/孟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图/网络</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