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西~王府巷

宇宙老鼠

<p class="ql-block">王府巷:镌刻时光的温暖旧巷</p><p class="ql-block"> 在南京城的门西,有一条仿若被岁月温柔藏起的小巷——王府巷。它静谧地卧于新桥船板巷的中段,1948年的寒冬,我在这条小巷的怀抱中呱呱坠地,自此,便开启了与它长达三十年的羁绊。 </p><p class="ql-block"> 南京城叫王府巷的巷子有三条,分别是大王府巷、小王府巷和我出生的这条王府巷。为了让信件能精准无误地送达,地址栏必须工工整整地写上“南京秦淮区门西新桥船板巷内王府巷”,否则,那些信件就像迷失在城市迷宫里的羔羊,只能无奈被退回。</p><p class="ql-block"> 我的出生地,是王府巷14号,曾经这儿是个热闹非凡的院子。王府巷一共15个门牌号,住着37户人家。我在这儿度过了整整30年,从牙牙学语的婴儿,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青年。</p><p class="ql-block"> 从出生起,到去皇册库私立幼儿园,再到在船板巷小学度过的六年求学时光,后来考入南京第二十中学,三年中学毕业后,又进入中国汽车工业公司南京汽车分公司中等技术学校,经过四年苦读,1970年毕业,我被分配到南京汽车制造厂工作。在王府巷,我步入婚姻殿堂,迎来了我的儿子。只是家中人口增多,房子愈发显得逼仄。于是,南京汽车制造厂给我分了一间“接龙房”,位于南京秦淮区城门东小西湖10号。那屋子原本是厂职工刘大礼在住,后来,这12平方米的小空间,成了我的新家。</p><p class="ql-block"> 追溯起来,我的一家在1944年来到南京。那年,父母带着爷爷奶奶从南京秣陵关逃难到南京城,起初租住在城门西施府桥17号。后来因为那儿要建粮店,我们不得不另寻住处,这才觅得了王府巷14号。14号原本是个宽敞的大院子,面积大概150平方米,当时只有吴老汉带着女儿、女婿一家人居住。经吴老汉同意,在他房子右侧搭起了三间草房,我们一家便住了进去。那时,一家八口挤在一起,日子虽清苦,却处处洋溢着温暖。爷爷奶奶相继离世后,1948年冬天,我在14号诞生。</p><p class="ql-block"> 王府巷虽小,却承载了我30年的岁岁年年,见证了我成长的每一个瞬间。30个年头,从巷口进进出出,我熟悉了巷内每一户人家,无数次踏入过1 - 15号的每一扇门。我清楚记得每一家房门的朝向、屋内的陈设,了解每户人家的人员变动、脾气秉性,甚至他们平日里爱穿什么衣服、家庭成员的工作生况,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都了如指掌。</p><p class="ql-block"> 王府巷六号前面有巷子里唯一一口井,我连井家大妈家打捞水桶的勾子是单勾还是双勾都记得清清楚楚。王府巷五号徐炳建的锯子放在哪儿,王府巷十三号之一朱老汉的瓦刀在家中什么位置,我都一清二楚,要是想用,伸手就能拿到。</p><p class="ql-block"> 从小在这儿生活,对每一户人家、每一个人都熟稔于心。随着慢慢长大,走进熟悉的王府巷,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自在。碰到三号王宝山捧着小茶壶在门口,我只需点头示意,便匆匆而过;在井边遇到洗完衣服的王府巷十一号的高红霞,她是我的小学同学,我们总会热络地打招呼;走到王府巷十二号蒋妈妈家门口,碰到老人家,我也会亲切地问好……整条巷子从船板巷进入,走过15个门牌号,就到了窦家园。从窦家园出发,可以去往小府巷、五间厅、下浮桥、来凤街、仓顶等好多地方。</p><p class="ql-block"> 王府巷是我最熟悉不过的地方,那条小巷是由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其间偶尔夹杂着几块青石板。走的人多了,石头被磨得光溜溜的,下雨天格外湿滑。我刚学会骑自行车的时候,常常把控不好龙头,一次次滑倒在地。不是自行车摔得零件损坏,就是把自己的小腿、胳膊磕得淤青破皮,那些疼痛,如今回想起来,都成了回忆里有趣的小插曲。</p><p class="ql-block"> 王府巷共有十五个门牌号,没有16号。如今,我已七十七岁高龄,童年生活的点点滴滴依旧历历在目,对那些邻友们的惦念也从未消散。</p><p class="ql-block"> 王府巷一号住着夏明仪一家,男主人是个修钟表的能手,家中四口人。只是在文革时,主妇被批斗,仅仅因为她平时爱穿时尚衣服,就被冠上了像电影里“阿飞”的罪名。</p><p class="ql-block"> 王府巷二号是个三进院落,住着王宝山一家六口,家里有两个可爱的孙女,小妹妹生得十分漂亮,后来和胭脂巷的一个男孩相恋,只是不知他们最终是否修成正果。后院偏房租给了范家,范家妇人带着老大、老二及小女儿。老二因小时候得过炸腮,落下了后遗症,嘴巴总是微微鼓起。</p><p class="ql-block"> 王府巷三号住着冯小云家,他在三山街的刘长兴包子店做包子。他的奶奶常年被甲状腺肿瘤困扰,家里还有个房客,一共四口人。我曾和发小王府巷七号于家的二儿子于长贵一起到三山街刘长兴包子店,买筹等包子,一笼接着一笼吃,直到实在吃不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当时吃完都没敢和邻居打招呼。</p><p class="ql-block"> 王府巷四号住着刘麻子刘长贵三兄弟,共八口人。后来,刘长禄老二搬到了船板巷81号。老三刘长义,四邻街坊都有名,二头肌42公分粗。刘麻子的父亲是个十足的酒鬼,每天雷打不动喝三遍酒,喝一壶茶。每到夏天,老头光着膀子,肩上搭条毛巾,摆张小桌,放几样小菜,一边喝酒,一边和来井边洗衣服的妇女们打趣开玩笑。</p><p class="ql-block"> 王府巷五号门前有一口井,住着大个子谭麻子,他弟弟叫井小八。井家(谭麻子是二婚)一共有十个儿女,井永泉和他哥与我是小学同班同学。五号后院是五号之一的张家,夫妻加上兄弟姐妹共五人。张家小二张金义和我是一届的,曾在中央门外分析仪器厂技校学习。后来,张家老大娶了王府巷七号于大荣的女儿于珍珍。另外,还有一家张姓夫妻带着一个孩子,男人在五一三厂食堂工作。后来我也调到五一三厂工作,彼此就更加熟悉了。</p><p class="ql-block"> 六号住着徐炳建和他失明的老母亲。徐炳建是个瓦工,后来收了十二号蒋家的大女儿为干女儿。他一生未娶,干女儿为他养老送终。</p><p class="ql-block"> 王府巷七号是于大荣家,家中有六个孩子。于大荣夫妻在秦淮糖果食品厂工作,负责糖果制作和包装。大儿子参军去了北京,后来复员回南京工作,其余孩子分别是长贵、长友、珍珍、珠珠、双喜。于长友曾和我一同报名参军,还在上新河体检过。七号出租了一间房,先是康美一家住着,夫妻二人带着康美。后来康美一家搬走,又租给了胡启德一家。胡启德搬到王府巷14号后,又住进了方老妈带着一个儿子。</p><p class="ql-block"> 王府巷八号住着周国礼夫妇,带着怀子、矮子、周红玲、周红庆。周国礼是个木匠,家里后院养了一头猪。一下雨,自家的二间房屋地面就被猪踩得泥泞不堪。1958年我家把草房拆掉改建瓦房时,房子的屋架就是周国礼帮忙制作的。怀子和我小学时是同学。</p><p class="ql-block"> 王府巷九号先是徐家居住,继英和我小学同学过。后来徐家搬走,李庆福从王府巷十五号搬来。他家有五个小孩,宝宏后来成了我的发小,插队在江宁县禄口公社,我还曾骑着自行车去看望过他。</p><p class="ql-block"> 王府巷十一号是高奎庆夫妇带着三个小孩。高奎庆在中华门食品店做烧饼,老太在颜料坊纸盒厂工作。大儿子高锦源在中山陵消防队,女儿红霞和我曾是同学,文革时插队到江宁镇,小儿子六斤子在大庆砖瓦厂当工人。十一号还有两家,一家是张瓦匠,另一家是樊家,樊家是皮匠夫妻带着两个孩子。</p><p class="ql-block"> 王府巷十二号是蒋龙山一家。蒋老头和蒋龙山在菜市场卖肉,蒋凤仙在南京中心源丝织厂工作。蒋龙泉后来娶了妻子,蒋龙山的子女有道生、桂珍、蒋桂霞。</p><p class="ql-block"> 王府巷十三号是田德义家,共两户人家。德义曾和我是小学同学。</p><p class="ql-block"> 王府巷13号之一住着五家人。朱家有是道、是浩、是文、元芬、元元,父亲在传染病医院工作,大老婆操持家务,是浩是小老婆所生;鲍定本家在钓鱼台塑料厂,有两个儿子;刘连顺一家共五人,姐姐在宁夏工作后调回南京,成了眼科医生;王老太独自居住;朱桂珍与父母同住,在土产公司上班。</p><p class="ql-block"> 王府巷14号原本只有我们家和吴老头两家。婿张如全,老婆在袜厂,可不久张如全就因肺病离世,留下张二林和两个妹妹,张二林和我是小学同学,后来插队上调分配到靖江纺织厂工作。胡启德一家从王府巷七号搬到十四号吴老头西边的一间草屋,胡启德夫妇带着一个弟弟胡启祥一起生活,胡启德有六个儿女,春生和我在南京第二十中学同校。戴金龙家因为在五间厅的一间私房拆迁盖公共厕所,经居委会同意在院子里盖了两间房,夫妻带着四个孩子。文化大革命时期,为解决困难居民住房问题,院子里又盖了三间瓦房,归秦淮区房产管理局管。第一家是胡凤仪夫妻带着两个孩子;第二家是刘茂仁夫妻带着两个孩子;第三家经两次换房,后来是张老夫妇带着两个孩子居住。</p><p class="ql-block"> 王府巷十五号住着五户人家。王国宾与国强、国兴兄弟三人,老王头叫王根富,一共有三子二女。老王头两个女儿,大女儿小红子没考上学校,精神失常;二女儿王秀华有两个儿子。王国宾有一子三女。房客李庆福一家,后来搬到了王府巷十号。李二虎的父亲是皮匠,有一子一女。王府巷十五号后门通向窦家园。后来王国宾的老婆秀如去世后,他娶了十四号的吴秀兰。</p><p class="ql-block"> 在王府巷的这三十年,似一幅笔触细腻的画卷,在我生命的长河中徐徐铺展,镌刻着成长的深深印记,也盛满了数不清的回忆。这三十年里,我经历了父母的相继离去,如山的父爱、如海的母爱,成了我心底最深的眷恋;见证了哥哥姐姐们步入婚姻殿堂,新生命呱呱坠地,家庭的枝繁叶茂让我在悲欢离合间体悟着人生百态。</p><p class="ql-block"> 从懵懵懂懂的幼年,到迈进小学、中学的校园,王府巷一路见证着我的成长。和邻里那些青梅竹马的发小们,我们结下了坚不可摧的情谊。从最初的陌生,到渐渐熟悉,再到后来的默契十足,我们一起在巷子里嬉笑奔跑,分享着生活里的琐碎日常。逢年过节,我们互道祝福;遭遇亲人离世,彼此给予温暖慰藉;下雨时,互相帮忙收衣服、关门窗;下雪时,一同堆雪人、打雪仗,欢声笑语在小巷的每个角落回荡。谁考上了好学校,大家都为他欢呼;节假日相约去附近公园游玩,留下一串串欢快的足迹。</p><p class="ql-block"> 王府巷,是我童年和青少年时代最温暖的港湾,那里有最纯真的友情、最贴心的关怀。而我,也在岁月的磨砺中悄然成长。1979年,我搬离了王府巷,可这里的一切,早已深深融入我的血脉。</p><p class="ql-block"> 三十年间,王府巷也历经了时代的风云变幻。1958年大跃进,那股热火朝天的干劲仿佛还在眼前;“消灭四害”运动时,我们齐心协力守护小巷的整洁;三年自然灾害的艰难岁月,大家相互帮衬,共渡难关;下放运动中,许多人背上行囊,奔赴未知远方;文化大革命的动荡,让小巷也笼罩上一层阴霾;长江大桥建成通车,我们欢呼雀跃,为祖国建设成就自豪;毕业分配工作,大家怀揣梦想踏上新征程;批林批孔运动,思想的火花激烈碰撞;毛泽东主席逝世,小巷沉浸在无尽哀思之中……这些重大事件,宛如一颗颗耀眼星辰,点缀着王府巷的历史天空,也铸就了我坚韧不拔的性格。</p><p class="ql-block">在这条小巷里,除了家庭和学校的教导,我还从那些和蔼长辈身上学到了许多做人的道理与品质。他们言传身教,让我懂得了善良、宽容、坚韧和担当。与同辈们的交往,也让我学会了如何与人相处,如何在团队里发挥自身价值。虽说我出生在贫穷家庭,但在漫长岁月里,我靠着自己的努力披荆斩棘,逐渐成长为一个有知识、有阅历的人。</p><p class="ql-block">王府巷的三十年,是我生命中最弥足珍贵的时光。这里有太多的人和事,值得我去回忆、去记录、去珍藏。它不只是我成长的摇篮,更是我心灵永远的归宿。无论岁月如何流转,王府巷在我心中,永远是最温暖的家园。</p><p class="ql-block">如今,王府巷历经岁月变迁,有些老房子已被拆除,可它独有的韵味依旧。它是我生命的起点,是我心中永恒的故乡。无论我走到天涯海角,王府巷的点点滴滴,都深深烙印在我的心底,成为我此生最珍贵的回忆 。</p><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0px;">(本文所写人名均为虚构,如有雷同均为巧合)</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