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记】南响堂与水峪寺

唯鎛是瞻

<p class="ql-block">梦中邯郸道,来走这一遭,自有春风扫。</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3年3月下旬,在饱览了北响堂的石刻盛宴之后,一个情暖春日的早晨,狂放了两天的风已停歇,我们离开响堂山居,驶出峰峰矿区,去往南响堂石窟。</p><p class="ql-block">按照导航的指引,驱车不久就穿过一个门洞,进入一个村子,一个高坡上,出现个破旧的月亮门,两扇红门紧闭,觉得不对,坡下正好有个大兄弟在休息,问了他,他说这儿就是南响堂石窟……的后门,前门得往回走,绕到另一边。 大兄弟果然靠谱,南响堂的正门占地不小,门口就是大马路,停车场就在马路上。门口聚着一帮自行车骑手在闲聊,我和周老师扫了码顺利进入。 一进门,方方正正的大院子,正对面就是博物馆入口,两个展室都锁着门,原来这景区里的博物馆也要遵循周一闭馆的常态,鉴于头一天的邺城考古博物馆给我们灌了满眼满心满怀的精品造像,这会儿尚未消化,此地的,不看也就不看了。</p><p class="ql-block">从一道长长陡陡的台阶上来,走进一个院子,就是南响堂石窟了,它与北响堂石窟和号称小响堂的水峪寺石窟,被常青老师称为“北齐邺城一带佛教艺术的杰作,具有鲜明的北齐时代特征”,北响堂石窟年代较早,后两者则是北齐后主高纬时代的石窟寺艺术。</p> <p class="ql-block">与北响堂石窟山脚下的常乐寺一样,寺门前一座宋塔,远看齐整,近看残破,绕塔一圈,没有题记。</p> <p class="ql-block">走进寺门,向右转进入一个月亮门,便是石窟了,读一读寺门两边的对联,大晴天让我后背发凉。</p><p class="ql-block">石窟分上下两层,下层是一组双窟,窟门前有一块碑,上面记载了石窟寺的修建过程。因为南响堂建在滏阳河北岸,这里的山在北齐时代大概叫做滏山,碑首镌刻“滏山石窟之碑”,而我们今天的行程亦可以称作“滏山行”。</p> <p class="ql-block">字体很大,方正有力,对老眼昏花者很是友好,让我们向建寺的慧义法师和掏钱的高阿那肱丞相致敬。</p><p class="ql-block">周老师钻进石窟里不出来,拍摄他喜欢的“洞穴微光”,我则一心要找到常青老师在书中碎碎念的空前绝后断子绝孙的大窟檐。功夫不负有心人(只是说说而已),巴掌大的一块地,找到其实并不难,楼上便是。</p> <p class="ql-block">第七窟的外立面就是“绝后”之处,“北齐创造出一种独特的形制:上面做成模仿印度覆钵式塔的半球形塔顶,前面再雕刻出模仿中国传统建筑的屋檐和廊柱,从而在石窟前面构成一个前廊,这是中印佛教艺术相结合的产物,而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中印友谊之大窟檐常存!</p> <p class="ql-block">门口立柱旁边,两个品相完整,动感十足的力士,胯部微摆,身体健壮,肉包肌的感觉。被封在栏杆里,铁窗烈火,威武不逊。</p> <p class="ql-block">说到铁窗烈火,这位就比较淡定了,可谓铁窗文火。</p><p class="ql-block">周老师一直在石窟里兢兢业业,石窟内部的高阔不输北响堂,只是残缺较为严重,修复得不太多,显得空旷,而“洞穴微光”的视觉效果却似乎比北响堂更胜一筹,苍凉的旧日时光扑面而来,惆怅色彩加倍浓厚。</p> <p class="ql-block">这尊菩萨很美,丰满而娇小,姿态妖娆,我和周老师都在这里驻足了很久。</p> <p class="ql-block">雕塑破损,彩绘还保持了相对浓郁的色彩,背光上的坐佛、飞天和连珠纹组合,繁华雍容,有皇家气派。飞天面孔丰圆,身姿略显僵硬。</p> <p class="ql-block">我更喜欢造像的手和脚,它们的线条紧凑优柔,细致而温暖,此时此刻,手也是佛菩萨,脚也是佛菩萨。</p> <p class="ql-block">从窟内再到窟外,阳光雨露风尘扬沙的威力,显而易见,破碎感比窟内提升了几个凳次。这龛里的一铺七身像,向阳一面风化严重,轮廓模糊,背阴的三身菩萨弟子像,面容清晰可辨,特别是最外侧的菩萨,头上的蝉冠、身上的披帛、腹前的圆环、佩戴的璎珞,细节基本完整,在南响堂的窟外佛龛里,难得一见。</p> <p class="ql-block">发现一个几乎全空的窟边存留着一块清晰的题记,起头为神龙三年,“神龙?唐朝吗?武则天时</p><p class="ql-block">期?”我问周老师,他没回答。手机上一查,我这一点的记忆还真确切,那是唐高宗与周女皇曾经共同用过的年号。 </p> <p class="ql-block">然后便看到,隐藏在窟外壁龛里的倚坐弥勒,体量不大,双膝外张的造型,记得始盛于高宗武则天时代,具体到雕刻此龛的施主,是为了给自诩为弥勒下世的则天女皇预热亦或溜须?就不知道了。别看参观时间不长,我却一时疏忽犯了大错,参观时没有控制好,在窟里出了一个响亮的虚恭,恰逢在鼓山之中,若是在北响堂石窟里游览的人们没有听到,响堂还有何面目称为响堂!然而,一铺三身的中心柱龛就在我身后,不免心下忏悔,不住口地道歉。 关键时刻,周老师也来凑热闹,说早晨吃多了,着急地向一位香客打听到卫生间的所在,就在大门口旁边,非常隐蔽。 </p><p class="ql-block">等周老师再度轻装上阵,俩人又顺着长长的台阶爬回到寺前,想去地图上所示的第九窟。一个师傅在抹地,拦住了去路,我向他打听,他毫无反应。恰好旁边坐了三个中年妇女,像游客,也像工作人员,向其中一位询问,双眉颦颦似云黛,目若朗星流秋波的一位美妇人,十分热情,告诉我第九窟没有,所有的窟都在我们已经去过的地方,倒是河对面有个野窟,出门向左还有个无梁殿,明代的,挺大。 表示了感谢,俩人离开南响堂,十分默契地没有去对面,直接往左,找到了无梁殿。</p> <p class="ql-block">殿是老的,没有搞得太新,脊上的琉璃雕饰题材是常见的力士、龙、没有头的仙人,据说叫做峰峰玉皇阁。</p> <p class="ql-block">门口的碑是光绪二十二年立的,都快到民国了。 时间尚早,商量着直接去水峪寺。南响堂门口取车,遇到美妇人和朋友们离开,友好地挥挥手,各奔东西。 </p><p class="ql-block">水峪寺虽然距离不远,但是位置偏僻,到了郊区,穿过一个叫做寺后坡的小村子,上了一条窄窄的却有着上下两条车道的弯曲小路,铺得倒是平整,蜿蜒而上,望见一个大沟对面的小红庙,正疑惑如何过去,拐过个弯儿,柳暗花明,一直开到它脚下,这里荒草废坡,却有着一片不小的平地,充作停车场,团队研习,停辆大轿车富富有余。 </p><p class="ql-block">走上一个小坡地,就到了门口,是水峪寺没错,挂着研究所的牌子,关闭的栅栏门前,一个扶着自行车的大个子骑手正在收拾行装,见到我们很惊讶,“你们走过来的?”我指了指停车场,“开车”,呵呵,瞧问的这问题。这哥们儿虽然高估了我们的运动能力,但人很热情,说里面有管理员,一叫就出来,还说要花钱买票,一听说要花钱他就不进去了,问我们是不是邯郸来的,我说北京,他说北京来人挺经常。</p><p class="ql-block">我跟他聊着,周老师则一直不知疲倦地叫唤着,终于出来一个小兄弟,也是个大个子,说来也怪,他一出现,门外的大个子便消失了。 小兄弟隔着门说明了情况,门票每人十五,可以在外面看,不能进窟,要看特窟交一百,我问:“一人一百?”他差点儿喷出来:“一共一百。” </p><p class="ql-block">小兄弟开了栅栏门,让我们进去,然后又认真地把门锁上。门旁边有个小屋,是他平时值班的地方,院子曲曲折折,还有一道向上的台阶,通向游人不能进入的隐秘之地。从值班室门口一拐,便是俗称小响堂的水峪寺石窟。</p><p class="ql-block">真正的石窟只有一大一小两座,大的就是特窟了,还是典型的中心柱窟样式。小兄弟看得出我们的兴奋之感,也就滔滔不绝地主动介绍起来。</p> <p class="ql-block">三壁千佛之下的礼佛图,保存良好,人物众多,每一个行列都由几位僧人领队,男性擎含苞的莲花,女性持长柄莲花,造型一致,排列整齐,前壁的雕刻最为完整清晰,每个人物旁边都有题记,说明身份姓名。</p> <p class="ql-block">其中可以辨认出的大家长戴着风帽,是一位姓陆的将军,他的夫人叫张良妃,俩人的造窟事迹被镌刻在后壁“阿育王施土”的上面,我们低低在下,是看不见的,小兄弟大概说了一下内容,讲的是他们夫妻二人花钱造窟礼佛的过程。</p> <p class="ql-block">说到“阿育王施土”,还是我最先看到的,黑乎乎的不完整,但是高大的佛像痕迹,和他脚下举着东西做奉献状的小童子,让我脱口而出“定光佛”,小兄弟一听,立刻高兴起来,“你们是搞研究的还是喜欢”,“我们就是喜欢”,看来在爱好者中,我算是成绩尚可的一类。 </p><p class="ql-block">听说我们去过一些名气较大的石窟,小兄弟话里话外透出对家乡的热爱,问我注没注意北响堂大佛洞中心柱左侧基座的博山炉,然后很得意地告诉我,那个博山炉与别不同,别的炉盖是盖着的,这个是开着的,可以看到里面的火焰,世界唯一。说到这儿,我似乎有些印象,因为对旁边树神王感兴趣,就看了好几遍,印象虽然有,但是“唯一”这个事儿还真不知道。 </p><p class="ql-block">小兄弟很负责,我们一出窟,他就赶紧锁上门。看了看窟外立面的佛传故事,只能辨识出一生一死。</p> <p class="ql-block">旁边的小窟,应该也是后世修建的,小兄弟一锤定音——宋朝!如同将礼佛图打断的那些小龛,多为唐代补刻。</p> <p class="ql-block">离开水峪寺,栅栏门在背后关上,小兄弟要去做饭了。我俩肚子不饿,却有些内急,停车场空空荡荡,四周只有荒草春风,我们各自解决了问题,周老师还把他不舒服的旧鞋子放在路边,换上了新鞋子,各种不恭敬的行为完成,俩人驾车滚滚而去。 </p><p class="ql-block">这天坏事干的有点多,石窟里的虚恭,佛寺外的内急和臭鞋,终于带来了报应。在高德的指挥下,周老师凝眉瞪目,狭窄的山道上,一个急弯加一个急弯,一个陡坡跟一个陡坡,一个黑洞接一个黑洞,惊险程度完胜独库,不让喀纳斯,所不同的,仅仅是受累吃惊,却全无美景。走着走着,眼看离酒店越来越近,山道上一个高大的铁门拦住去路,那是想当年智慧的人民群众防备密接串区的伟大壮举。两个同样被阻的哥们儿则试图下崖开野路过关,我们可不敢,无论人还是车,资质实在一般,谨慎小心的周老师,最保险的做法当然是原路返回。 这一路上,高德老师不厌其烦地让我们掉头,我们坚定立场,不受蛊惑,穿越寺后坡,从来路顺利返回酒店。</p><p class="ql-block">开了一个来回的险要山路,周老师腿累,我心累。 所幸餐厅还有饭吃,西红柿鸡蛋、大葱炒豆腐、大米饭,慰藉了我们的神经。</p><p class="ql-block">端的是,春寒漫漫邯郸路,荒草萋萋响堂坡,我求石佛莫嗔怪,赤诚一片此心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