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女子钻井队生产作业的一天

讷言敏行

女子钻井队生产作业的一天

1977年12月11日，女子钻井队施工的“河74”完井，年钻井生产总进尺25548.28米。上级领导要求女子钻井队，年底前开钻2口完井1口，完成钻井进尺4452米，实现中深井钻井“年上三万米”，创造全国石油女子钻井新纪录。

12月12日这一天，女子钻井队按照上级安排，组织钻井设备搬迁施工，将“河74”老井场上的设备，搬迁到“坨3-6-194”井场。老井场距新井场50余里，纯属远距离长途搬迁作业。

这一天，天空阴沉，北风嗖嗖，气温很低，寒气逼人。女子钻井队全体职工，天不亮吃过饭全副武装，攀爬上“解放牌”篷布车，相互心贴着心背靠背，赶往老井场吊装设备。

一踏上空旷的“河74”老井场，一阵阵西北风扑面袭击来，大家只得弯腰缩脖子前行。荒野地冰冻硬邦邦，走一步两个趔趄，迈几步几回倒退，浑身上下凉哇哇。

钻井设备搬迁先吊装钻机，姑娘们为钻机挂钢丝绳套，地面冻硬如铁塞不进挂钩，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冻得浑身打颤牙齿打架，心里急得火烧又火燎的。

在顾问的点拨之下，她们找来铁锹、大镐头，将挂钩下泥土刨个坑，或许就能把绳套塞进去。她们脚蹬铁锹用力挖，未曾想一挖铁锹一滑，冰冻地面划出一条线。她们抡起大镐头刨土，使劲儿砸下去刨个白点，再刨蹦跶几粒冻土渣。她们又找来喷油灯，对着地面喷火烘烤，可烘烤速度太慢，冻土迟迟不融化。眼看着，大吊车、大卡车赶来了，情急之下心头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立刻提来大半桶柴油，挂钩下放棉纱倒柴油，点火烧化冻土再挖坑，几番土法上马瞎折腾，终将钢丝绳套挂上钻机。

当吊车司机起吊作业时，大吊车轰隆隆几次起吊，钻机岿然不动稳坐“钓鱼台”。嗨！这又是怎么回事？经过仔细检查发现，原来钻机底座与地面冻结，16吨大吊车无能为力呀。这又该怎么办？在顾问参谋带领下，她们有的大榔头敲打，有的挥着粗撬杠撬动，有的喊着劳动号子推，反复鼓捣了好半天，钻机才逐渐有所松动，大吊车轰隆隆几阵子，钻机底座渐渐离开地面，继而慢慢吊上大卡车……

说时迟、那时快，一位姑娘急忙爬大卡车，以便扶正钻机装车落座，因穿戴厚实臃肿不便，几次攀爬都没爬上去，尔后众手托举才上车，没等站稳一阵狂风刮来，将她吹倒悬空的钻机旁，人们的心跳到嗓子眼上；她拽住钢丝绳爬起站稳，扶正钻机打出下放手势，钻机下落取绳套跳下来，那操作似行云流水一般；众姑娘七手八脚打槽板，押车姑娘钻进驾驶室，大卡车轰隆隆奔向新井场。

天空阴沉狂风肆虐，冷气逼人寒风刺骨。大家围拢着各台设备，有的烧火有的挖，有的敲打有的撬，有的喊着一二推；一堆堆油火熊熊燃烧，一股股黑烟随风摇曳，这一方天地烟雾迷蒙，空中弥漫浓浓的油烟味，充斥着噗嗤、叮咣咣响，缭绕着机车轰隆喇叭叫，回旋着清脆悦耳的劳动号子，奇音怪调构成特殊交响乐章。在特殊交响乐的奏鸣声中，设备渐渐挣脱地面羁绊，吊装设备作业趋于正常。

大约10点钟左右，西北寒风越刮越紧，天空中飘起小雪花。一会儿，寒风变成了狂风，小雪花变成了鹅毛。几分钟的功夫，井场地面白了，钻井设备白了，大型卡车白了，拖拉机也白了，河家油区白茫茫，天地间浑然一体。

姑娘们狗皮帽子白了，四十八道棉工衣白了，脸蛋儿冻得红彤彤，眼睫毛凝结白雪粒，雪花沿鼻尖纷纷落，嘴唇干裂渗出血丝。不少戴口罩的姑娘，口罩中间结冰硬邦邦，灰不溜秋脏不拉几，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西北冷风恣意狂刮乱吹，鹅毛雪洋洋洒洒漫天飞。雪花形成无数道白色的雪帘，雪帘遮挡住人们的视线，吊装设备作业更加困难。有顾问指导协助保安全，姑娘们搏击风雪勇敢作业，有的拽着钢丝绳爬上设备挂绳套，有的爬大卡车装设备解绳套，有的拖着钢丝绳配合拖拉机拖设备……眼见着，她们那裹着四十八道的身驱，一次次摇摇晃晃爬泥浆泵，一遍遍攀爬柴油机、联动机，一回回攀爬大油罐、辅助设备；一次次攀爬大卡车，一遍遍滑下来继续往上爬，一回回被狂风吹下来接着上……

西北狂风摧枯拉朽吹刮，鹅毛雪片扎堆儿往下飘洒，呈现恶劣的暴风雪态势，地面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她们迈出脚不见鞋，拔出脚一个深窝，进与退越来越困难。她们随风东倒西歪，有的被吹几个趔趄，有的不自觉往前跑，脚跟总难以站稳当，稍不留神就会被风吹倒，一旦摔倒赶快爬起前行。

她们被狂风暴雪裹挟着，身子轻飘飘棉袄如蝉翼，寒风凛冽刺穿骨髓筋脉，浑身上下凉飕飕冷冰冰。突然，一阵狂风打着旋儿吹来，吹得她们睁不开眼睛，吹得她们差点儿摔倒，吹得棉衣前襟刷一下翻开，刺骨寒风径直刺入胸腹部，顿觉心脏打颤肝肺肠子疼，棉工衣扣子早已无影无踪……

聪慧的姑娘灵机一动，顺手捡一根废旧铁丝，紧紧勒住胸部棉工服，一根不够腰部再缠上两根，棉衣前襟紧紧束在身上，继续搏击风雪吊装设备。她们不约而同效仿起来，有的找来铁丝或草绳，牢牢把棉衣前襟系紧实；有的用废密封圈系衣领，有的用草绳扎紧裤脚，有的棉工服上套雨衣，雨衣帽裹棉帽扣铝盔，谁也顾不上难看孬看，更不顾让人看见被耻笑，只要抗寒护身就好啊。

这时候，她们那身四十八道油工衣，扎上铁丝、密封圈和草绳，全身那套妆扮真的是绝了，与金庸笔下“丐帮弟子”比，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就像一帮“梁山草莽”啊。

“梁山草莽”蹒跚奔波风雪中，穿梭吊车、卡车与设备之间，使出浑身气力往前奔，有的身背着寒风前行，有的侧着身子迈步，有的趔趄磕绊行进，有的倒退着前进几步，艰难地配合着大吊车，费尽扒拉地爬车、爬设备，孤注一掷抬起大钳、吊卡，扭筋拔力地试图装上车，一次又一次抬不上去……

大吊车司机看在眼里，见她们干的太苦太累，男子汉心生怜悯之情，鸣喇叭示意吊车吊上去。她们心领神会很欣慰，立马给“铁疙瘩”系绳子，麻利地挂上吊车绳索挂钩，摇臂一伸一缩一转一降，那几千斤的“铁疙瘩”串，精准落到大卡车底板上。小姑娘心存感激双手合十，站立沸沸扬扬的雪帘中，向吊车司机鞠躬作揖致谢，几串银铃般的笑声荡漾雪野……

时过中午，姑娘们早已饥肠辘辘，牙齿斗殴浑身打冷颤，浑身疲惫却身手不停。她们谁心里都明白，不停忙碌才能抗寒哪。

由于暴风雪路滑难行，拖拉机车速慢姗姗来迟，下午1点多钟才送来午饭。姑娘们胃肠不停咕咕叫，“饥渴虫”猛劲儿往上窜。她们身着“丐帮”行头，一副“梁山草莽”的范儿，迎着密密麻麻的雪帘，踩着雪窝窝奔向拖拉机，一边走一边脱掉脏手套，手指在雪地上连蹭几下，买上大包子抢先咬一口，转身背着风狼吞虎咽起来。

她们可着劲儿猛吃大包子，西北风带着雪花来凑热闹，西北风直往嘴巴里钻，雪花飘落在大包子上。她们不怕风不讨厌雪，一股脑儿把它们都吞下。她们觉得大包子很香，一心想着多吃几个，大口朵颐，快速咀嚼，趸足下咽，三下五除二，几个大包子光了。她们暴吃大包子那情形，用“饥不择食”来形容，恰如其分又入木三分。

不少姑娘又买来大包子，一边吃一边比谁吃的多。那白生生的大肉包子，那二两一个的大包子，有人吃了3个，有的吃了5个，有人吃了6个，有的吃了7个，有人竟吃了8个！……

东营旷野风声鹤唳，施工井场漫天风雪。她们没有栖身避寒之地，任凭北风吹雪花落满身，有的相互依偎喃喃低语，有的簇拥着嬉戏爽朗浅笑，还有人哼起了小曲儿，“天寒地冻不觉冷，热血能把冰雪融……”；她们一起笑迎风雪纵情高唱，将电影《创业》优美主题曲，撒在漫天皆白的黄河三角洲。

这一天，西北狂风没有止步，鹅毛大雪没有停歇。东营这片广阔雪野上，从原汽修厂到胜坨北部，方圆60里安逸如净土，只有河家“河74”井区，与“坨3-6-194”井场，人声鼎沸机车隆隆，上演这场人定胜天的大戏。

这一天，在各相关单位兄弟们配合下，在顾问指导安全保护陪伴下，姑娘们克服女性弱点和困难，战狂风斗暴雪不怕千难万险，将老井场43车次设备设施，全部搬到“坨3-6-194”井场，按时完成了既定生产任务。

大家乘车赶回驻地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晚上8点多了。当她们爬下“解放牌”的当儿，有的姑娘腿僵直下不来，大家伙携手把她抬下车。有人回到宿舍只想睡觉，干脆把晚饭给“节省”了。

哪一位风华姑娘不爱美？在脱掉油工衣洗漱之际，未戴口罩的脸皲裂爆皮，戴口罩的冰坨摩擦泛红，一沾上水珠火辣辣的疼。她们温水轻洗热毛巾敷，最后再搽上点儿雪花膏。当钻进柔软暖和棉被窝，脸不慎蹭上被角疼的钻心。她们想赶快进入梦乡，好好休息养精蓄锐，迎接明天更艰难的战斗。

这是当年女子钻井队姑娘们生产作业的一天。

2025.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