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小蒜

芷岸横舟

春天的小蒜

陈为群
也许是上天的赏赐，也许是大自然的眷顾，也许是老娘的英灵永驻，家宅旁的小菜园每到春天，沟旁会陆续长出一撮撮小蒜，成为我享受口福的美味佳肴。
小蒜，学名薤白，是石蒜科葱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其小是相对大蒜而言，但小蒜无论从形态到个头都与大蒜有着不少区别，当春风轻柔地拂过大地，唤醒沉睡一冬的万物时，小蒜总会不畏严寒，以旺盛的生命力破土而出，与园中的梅花结伴同行，向我款款走来。
从外形上看，小蒜植株矮小，细长的叶子，形同韭菜，却小蒜比韭菜多了几分野性的韵味。进入夏季，小蒜叶子中间，一根挺直的花茎高高竖起，顶端逐渐膨大，孕育着白色或淡紫色的小花蕾，宛如精致的绣球，这愈发与韭菜相似，阵阵微风过后，在轻轻的摇曳中，小蒜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清新的气息，这独特的味道是韭菜无法比拟的。
小蒜是乡野间的自由精灵，不依赖人工的刻意栽培，肆意地生长在田间地头、荒坡草丛。或三两株簇拥在一起，相互依偎；或独自扎根于一隅，倔强而坚强。小蒜的生长，无需肥沃的土壤，也无需悉心的照料，只需一丝春雨的滋润、一缕春风的轻抚、一抹春日暖阳的照耀，便能蓬勃生长。
小蒜除了食用价值，还具有一定的药用功效。药王孙思邈强调“薤白，心病宜食之”，可见其药用价值，明代医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薤散结，蒜消癥之验也”。其性温，味辛、苦，在传统医学里，有着通阳散结、行气导滞的作用。对于一些因气滞导致的胸痹疼痛、脘腹痞满胀痛等症状，小蒜有着很好的辅助治疗效果。现代研究表明，小蒜富含粗蛋白、粗脂肪、膳食纤维、维生素、氨基酸等成份，还含有皂苷类、生物碱类、挥发油类、多糖类等多种具有生物活性的化学物质，具有抑菌、抗肿瘤、抗血栓、抗氧化、降血脂、抑制动脉粥样硬化、解痉平喘等作用。
小蒜，以它独特的身姿和味道，成为春天里一抹不可或缺的风景，春天的小蒜，散发着永恒的魅力，不仅给人以味蕾上的享受，更是我童年记忆中最温暖的一抹亮色。小蒜，承载着我与小伙伴们在田野间嬉笑玩耍的欢乐时光，承载着母亲充满爱意的精湛厨艺，承载着我对故乡这片肥沃土地的深情厚谊。
　　我清楚记得，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我才读小学，当年的小学仅早晨和上午到校上课，下午基本上是在家做老师布置的作业，由于当时我家所处的条件比同龄人优越，同学们下午要忙于放牛或拾猪粪，而我则生在福中不知福，闲居家中，无所事事，常常逞老娘外出参加生产队劳动的机会，偷偷溜出家门，庆幸自己犹如出笼的小鸟，放飞自我。不但可以跟随放牛的小伙伴，走进春天的原野，还可以去河沟摸鱼，上荒地掐小蒜，呼吸着春天的空气，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再有趣不过的事情了。
每每小蒜拿回家，洗净后用小手反复搓捻，再找一玻璃瓶，将小蒜装入瓶中，然后煞有介事地摸到厨房，从盐钵中挑些许食盐，放到瓶中的小蒜上面，稍待会儿，嘴馋的我用手挟着腌制后的小蒜，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鲜有零食的年代，这口感真不啻今天的精制零食，齿颊生香，回味无穷。
说到小蒜，印象最深且使我终身难忘的还是老娘做的“小蒜炖鸡蛋”和“小蒜煮豆渣”这两道菜。
老娘的小蒜多半是自已歇工空隙或姐姐讨猪菜时掐回的，先将洗净的小蒜放在砧板上切成细碎的小段，放入打了鸡蛋并已加水搅匀的碗中，再添以适量的盐和猪油，待米饭烧开沥过米汤，再放入锅内蒸煮，在火柴灶噼噼啪啪的声响中，随着袅袅升腾的烟火味，大米饭和小蒜炖鸡蛋都好了，打开锅盖，“嗞啦”一声，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蛋碗端上餐桌，立刻成了一道别样的风味，小蒜与鸡蛋凝结成膏状，上面是绿油油的小蒜，下面是黄灿灿的鸡蛋，煞是好看，汤匙挑起，轻吮一口，鸡蛋的嫩滑与小蒜的鲜香完美融合，这独特的味道，在舌尖上肆意绽放，真是别样的享受呢。当年，娇生惯养的我，极其任性，对于最先尝蛋碗上的小蒜和最后拌鸡蛋碗成了自己在餐桌上的是硬性规定，哥哥姐姐们礼让，妹妹不敢，今作反思，童子何知？情何以堪？
老娘烧的小蒜煮豆渣，时至今日，回想起来，堪称一绝。豆渣是春节时打豆腐所剩下的处理品，用一定的火候中反复炒烘，炒干水分，直至冷却，再捏成小球状，放入铺有稻草的蒸笼内，在一定的温度下，任霉菌使之霉烂，再择适宜的天气，切片晒干，放入瓦罐贮藏。
春三月，小蒜应时而生，老娘操办的菜碗里，自是少不了小蒜煮豆渣。豆渣入锅时，必须加以少许辣椒酱上色提味，然后放入切成细段的小蒜，再加适量温水、倒入菜籽油、放上食盐，在文火的煮沸下，渐浓汤汁，待打开锅盖，用铲盛到小钵内，成块的豆渣，挟在筷子头上，色香味最为诱人，爽滑的口感、独特的蒜香，瞬间打开人们的味蕾，使之食欲大增，饕餮之徒，难禁大块朵颐，仿佛要将整个春天装进肚里。
小蒜炖鸡蛋、小蒜煮豆渣，不仅是味道鲜美，更多的是小蒜带着春天独有的清新，独有的气息，即便岁月流转，自己年龄渐增，但每到春天来临，小蒜这独特的蒜香，总会穿越时空的阻隔，勾起我对家乡山山水水的热爱，对老母亲的无尽思念。
春天的小蒜，在这个繁华喧嚣的世界里，如同一个充满大爱的音符，总在我耳边响起，忘不了这段充满纯真的清贫岁月，更忘不了将我这三斤赤子哺育成人的父母深恩。
今天，恰逢“三八”妇女节，谨以此文献给我天国的母亲，我心中永远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