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地铁

时光印记

站台的光晕漫过脚背时，我总错觉要踏入某个异世界。闸机吞掉车票的刹那，钢轨尽头的风已裹挟着秘密涌来。

早高峰的车厢是摇晃的沙丁鱼罐头。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歪着头打盹，领带随颠簸轻拍邻座姑娘的碎花裙摆。穿校服的男孩正与手机厮杀，蓝光在镜片上跳着踢踏舞。斜对角的情侣十指紧扣，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仿佛稍松手就会被洪流冲散。

隧道里的广告牌连成流动的星河。明黄快餐与翡翠珠宝交替掠过玻璃，在疲惫的瞳孔里投下支离的幻影。穿玫红羽绒服的奶奶突然起身，把座位让给刚上车的孕妇，自己扶着吊环随车身摇晃，像株倔强的老柳。

报站声是重复的古老咒语。有人仓皇挤出人墙，公文包卡在闭合的门缝里。更多面孔如潮水退去又涨起，睫毛凝结的霜、袖口磨损的线头、鞋尖沾着的枯叶，都是旋生旋灭的浪花。

当地铁重新钻出地面，夕照正为写字楼镀上蜂蜜色糖衣。玻璃幕墙折出万花筒的光，某个瞬间，我看见无数个自己正穿越无数个平行时空的车厢——永远在出发，永远在抵达，永远被地下河裹挟着奔向未知的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