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木棉红

凌雪飞梅

<p class="ql-block">  有了在广州第一次的骨科手术经验,此次在南宁行拆钉手术,真有点“回娘家”的感觉。没有那么紧张了,没有了怕上了手术台再也下不来的担忧。而三月的倒春寒,来得正是时候,阵阵凉意,让讨厌闷热的人,心绪宽松不少。</p><p class="ql-block"> 在广州随处看到的红棉树,南宁不少地方也有。结苞在枝头,凌寒于半空。我在被护士用轮椅推着走向手术室,无意间朝走廊端的窗户往外一望,便见医院休闲广场矗立着几棵高高的红棉树,像我认识的老朋友样,轻摇枝丫对我示意。</p><p class="ql-block"> 手术室非常干净,也很安静。即使是护士急步匆匆的去取什么东西,也是风一样闪,你来不及反应。眼之所触,便是黄绿色的手术衣。要不是那一台台仪器,真以为就是在田野外,小河上,春风携三月风景徐徐吹来。</p><p class="ql-block"> 护士做完了准备工作,主刀医生就闪进来了。当从脊椎注射进去的麻醉剂发生了作用,我下半身也渐渐变麻,最后没有感觉到还有双下肢存在,仿佛自己是一朵云一样,被风吹到空中,在旷野外飞着。</p><p class="ql-block"> 在广州第一次被注入麻醉剂时,我的心脏曾惊悸般的突突猛跳了几分钟才息止,那感觉似是一匹狂躁的野马扯着我的心在山地间狂奔。</p><p class="ql-block"> 这一次没有惊悸,注入麻醉剂后就平和地产生了作用。我甚至想坐起来看个究竟。</p><p class="ql-block"> 护士没有像在广州手术一样,给我注入安眠药,所以我的头脑依然在上班“挣思想钱”。我不能有任何动作,要安安静静一任主刀医生在我的膝盖上作画。虽然完全没有了知觉,依旧感到像有推土机在我的膝关节里推土,不时感受到“嘭嘭”响声,闻到自己的肉体与电刀碰撞后烧焦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我很想睡去,但好奇心又促使我想看一下这个“幸福的过程”,所以,捉迷藏般一时闭眼装睡,一会儿又睁眼偷瞄一下医生。但遮身的手术布高过我的眼睛,愣是没有看到正在修理的膝关节部位。</p><p class="ql-block"> 母亲给我一副完整的身体,我投入了生活中。生活的铁水一次又一次的在身上留下痕迹。小时用刀做陀螺,菜刀给我手指赏了红牛奶。爬到楼阁去寻宝,掉下来又给我额头发了奖状。学生时耍酷闭眼在公路上骑自行车,路边的水沟收容了我这个跨国难民……</p><p class="ql-block"> 而去年夏的那一次搬运家什导致骨折,生活便严肃地告诉我,其实,我的身体就是一块豆腐,不要老是不自量力,挑战造物主了。</p><p class="ql-block"> 我老实了。生之顽强,殒落亦顽强。广州手术伤及神经,那顽固的足背上有如开水烫浸而成的烫伤似的神经痛,经历了几个医生诊治,依旧没有能恢复如初。</p><p class="ql-block"> 长时间卧床得不到运动而引发的肌肉萎缩,使原来在校时班上一万米跑我第一个冲线的腿,此时竟成一个黄花闺女一样,抱不起一截木头。走路像弹钢琴,坐下如准备掠夺土地的土匪。此步姿坐相,可真瞬间换了人间。</p><p class="ql-block"> 事业停滞,别人异样眼光,我的思想有点错乱了。无为也好,有时间挥斥一下,一瘸一拐地到小区外公园里去看两只蚂蝗恋爱结婚。或呆呆在阳台上,看雨自远方来。壮志凌云?不存在的,吃好喝好,不便秘满脸雀斑就行。</p><p class="ql-block"> 可第一次手术不完美,缺憾太多。在广州住院的二十多天里,主治医生见不到五次面,没有人告诉我长时间卧床会有血栓,也无人告诉我术后不及时锻炼关节会粘连失去屈曲功能。等到我遵医嘱卸下支架后,才发现除了黑肿未消,关节也僵硬变叛徒了。</p><p class="ql-block"> 拍大腿狂怨自己,为什么自己一出生不立即奔着医学专业去读书。自渡靠自己,自救也是靠自己。这人间现实得就如此的一档买卖。</p><p class="ql-block"> 意外受伤,生活境界结的是这种果实?对了,可别奢望灾难会给你拉来一车泰国榴莲。闻着臭,吃着香甜。</p><p class="ql-block"> 幸好抖友喜欢拍自己的骨折康复经过上传,一部手机就成了我的医学老师。使我在几分钟里知道什么是下肢静脉血栓,腘绳肌,股四头肌,半月板,滑膜……</p><p class="ql-block"> 学人家的样子自己掰腿,这膝关节脾气真够臭啊,你不理它一段时间,它就装死不起床。我甚至买了连主治医生也没有见过的康复器械,一百六十度左右的正常屈曲角度,就送我一百度之后再也一毛不拔。</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臭脾气,只能善待它,不能期待它会跟你说好话,否则,你就只能一瘸一拐的“独自去偷欢”。</p><p class="ql-block"> 好运不常见,霉星乱飞舞。离主治医生说的拆钉日期还有四个月的时间,一枚固定破碎髌骨的克氏针又旷课不上学了,直接就溜到教室外撒野,硬生生从里把髌骨外的肌肉皮肤顶起,走一步都刺痛难忍。幸好髌骨争气,骨折线模糊,长得还行,复查的医生说可以提前拆下钉子了。</p><p class="ql-block"> 我的人生我做主,这个“外教”我可以拒绝了。</p><p class="ql-block"> 正胡思乱想间,朦胧中感知无影灯关了。睁眼一看,膝关节已被裹上一层白纱布。麻药仍盛,我指挥不了双下肢的任何一根趾头。</p><p class="ql-block"> 一整个手术过程无异常感觉的我,在推出手术室外时,一种寒意不知从何而生,不由自主的颤憟寒战不停。</p><p class="ql-block"> 拆钉手术用时约两个小时,而去年的那次是近连续六个小时。总共八个小时的小电影,用我生命的时光整整拍了八个多月。</p><p class="ql-block"> 被护工搬回自己的病床上,盖上被子,寒战不久便息。转头望向窗外,扑入眼的,还是医院休闲广场的那几株木棉树。</p><p class="ql-block"> 仍旧光秃秃的只是满树的高高枝丫,但枝头花苞已结。</p><p class="ql-block"> 三月不寒不暖,招呼也不打自己便来了。</p><p class="ql-block"> 人生简单又无穷回味。咽了一口想象空气中的红茶,复又沉沉睡去。</p><p class="ql-block"> 懒管它。我就是木棉树,一无所有也很美。</p><p class="ql-block"> 有时,一朵便惊艳三月,惊艳人间。</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图片AⅠ作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