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半生路

梦狐【汤圆文化传播分刊主编】

一个男人，生理上的成熟，并不意味着心智上的成熟，只有经过社会和生活的诸般鞭打锤炼，逐渐懂得了对工作和家庭的责任担当，并愿意为所爱与热爱倾力付出，那么，才算真正长大。这是个必然的成长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早早晚晚，改变，在于一个个悄然而至的契机。

这样说吧，我人生的前二十六年，算是白活了，活得浑浑噩噩，活得身无分文，且一事无成。扔下身怀六甲的妻子，甚至儿子的出生，我都没守候在身旁；爷爷奶奶的离世，我也没能回家送上一程；不管妻子在老家还是在娘家带娃，我竟然没意识到她有没有钱花，未曾主动询问过，也未曾寄过哪怕一分钱给她，这还是后来妻子来到我身边向我埋怨时，我才猛然惊觉。当时的我，说好听点是在外打拼，其实像孤魂野鬼般游荡在深圳、东莞的各个角落，要么走在找工的路上，要么坐在工厂流水线上，要么四处奔波跑业务，日子辛酸又无奈着。

也曾真正努力过，也曾抓住过商机，可最终与成功“完美”地擦肩而过，徒留满地鸡毛。妻子说，如果一直在那个大厂的管理岗位上熬下去；如果地产寒冬来临前，我不冒冒失失地在深圳买房投资；如果再坚持一年不心急火燎地把房子贱卖；如果广州的房东不把我租赁的店铺卖掉；如果不好高骛远地在深圳开分店；如果不在生意蒸蒸日上的时候她突然患上尿毒症……那么现在的生活一定是天渊之别。但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如果？恐怕这一切冥冥中早有定数吧。

十二年前，我抛下一切，毅然带妻子回老家治病，妻子说：老公，你真正长大了，懂得了取舍，懂得了吃亏是福，懂得了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是的，当年三十三岁的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重大变故和打击，一夜之间变得坚强和成熟。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危难时刻，我身为男人，才是那根扶大厦于将倾的顶梁柱，要给妻子和儿子撑起一个遮风挡雨的家。以前的种种过往都是虚妄的云烟，眼前的亲人才是值得我用一生去保护的存在。

在外漂泊了十几年，初回老家，有太多的不适应。说实话，妻子生死未卜，人生前途暗淡，身上余额不足，面对高昂的治疗费用，我没有坐以待毙。然而我也没什么长远之计，一心只想着解决燃眉之急。于是放下所谓的面子，顶着烈日，冒着风雨，走街串巷地叫卖货物。对于金钱，我开源节流，合理支配，积少成多，宁愿委屈自己，也要凭借自己的努力，保证妻儿稳定的生活。好在如今早已走出了左支右绌、捉襟见肘的窘迫，在县城公园里长期摆起了地摊，经营着几个廉价的儿童娱乐项目，也有了一个小小的蜗居，在社会的最底层，凿开了一条自给自足安身立命之路。

一晃十二年过去，我摇身变成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其间妻子的身体得到充分透析治疗，目前保持着稳定；儿子高中报读了学费不菲的美术生，去年底艺考业已过线，不足百日就要文化高考了，欣慰的是成绩还算可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的事迹也被政府认可，授予孝老爱亲类“身边好人”道德模范；而我一直以来的爱好，似乎也找到了赖以生存的土壤，陆续创作了几十万字的文学作品，有了一定的水平和成绩，慢慢朝着自由撰稿人的方向发展，总算能靠文字赚取微薄的收入，虽杯水车薪可忽略不计，但足够聊以自慰了吧。

人生道路仍然艰阻漫长，未来压力依旧丝毫不减。儿子将来上大学的费用以数十万计，妻子要终身维持血液透析，父母日渐年迈将来亦需躬身服伺，自己的身体也在长期透支下需要降压降脂。但我生而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子，只要一息尚存，就必须扛起男人的责任，勇毅前行，守得云开见日，柳暗花明。因为有子膝下承欢，有妻相濡以沫，有双亲尚可侍奉，这人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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