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中篇小说连载46）

国风书画

你会沙漠取水、冰上取火吗？在沙漠，选择一块比较松软的沙地，用锹快速刨出个刚好与铁桶深度一样的沙坑，并立刻将碗放入坑底，随后把铁桶扣在碗的上方，迅速用沙子埋好铁桶或者密闭的塑料袋，只把桶底或塑料袋暴露在沙子外面。 一小时后，刨开沙子取出被铁桶或塑料袋倒扣的瓷碗。 你会看见一汪清纯透亮的水浅浅地覆盖在碗底。 　　46 经历了长时间旅途的奔波，诗阳康俊一行已经很疲乏，所以听完热力普的故事，荟茗安顿好大家就寝后，便纷纷进入了梦乡。 午夜，诗阳的梦境： 大漠，戈壁…… 沙暴过后，原本荒凉寂静的楼兰戈壁突然展现出另一番景色，华丽宫车、骑兵、战场、鏖战正酣…… 一队唐朝装束的骑兵正在且战且退，他们的身后是一群穷追不舍的沙漠群匪。 唐军在一个干涸的河滩边停了下来，将几十辆马车排列成一个扇形，在扇形拱卫的后面，一辆华丽的四乘宫车在十几名骑兵的护卫下，一路在颠簸中狂奔。 河滩边的马车被临时组成城墙，唐军士兵匍匐在车顶，连发弩箭流星般地向抵近的马匪射出，后面的士兵和驭手有条不紊地在装填放空的弩机，新弩机被不断地递送到车上重新发射。 一匹匹马中矢翻滚着倒下，骑手向前方被抛出数丈之远，唐军士兵用弓箭将地面上尚有抵抗能力的人逐一射杀；而一些侥幸躲过箭雨、惊魂未定的马匪，则被早就设置好的绊马索绊倒，再由隐蔽在车后的长矛手一一猎杀。 唐军正面的防线固若金汤，虽然也有部分官军士兵被对方的流矢和投枪射中阵亡，但总体上马匪没能动摇官军的阵脚。这是一场装备和训练悬殊的较量和撕杀，这也是一场文明与野蛮的搏击。 然而，一股着黑衣的马匪，偷偷地绕过物资丰盛但正酣战的车战阵地，向宫车远去的方向一路追踪而去。 这伙人并非是为了抢夺唐朝装满物资的辎重车队，破坏朝廷对西北的掌控、劫杀公主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这伙人一身轻装，每匹马后还跟着一匹快马。这是一群骑术出众的匪徒，当他们的战马劳累后，可以在不停顿的情况下换乘后面那匹，因此追击速度可以远远超过宫车逃亡的速度，但是他们并不急于下手，只是悄悄尾随…… 这股马匪不是一般的劫匪，而是楼兰某个地方政治势力专门训练的精悍骑兵，为了给这次政治谋杀行动蒙上一层谋财抢劫的假象，他们处心积虑、精心策划，挑动利用一些土匪前来打劫。 宫车在护军统领和十几名铁血将士的护卫下，继续向楼兰城的方向进发，据向导的判断，再有三天的路程就可以到达楼兰地界。 入夜时分，护军统领召集所有人员围坐在临时点燃的篝火旁。公主依旧是蓝纱蒙面，两只露在纱巾外的眼睛此刻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英武的将军，这是第一次公主离护军统领的距离那么近那么真实。 “兄弟们，大约再有三天左右的时间，我们就能够进入楼兰地界，到了那里，我们就可以摆脱危险。但是，这三天的路都是真正的沙海，没有任何的水源。我们不能指望后续的队伍摆脱马匪后能赶上我们，因为我们遇见了真正的大漠惯匪。从今天清晨的伏击看，这些马匪不属于一个部落，而是几个部落的联合行动，他们人数众多，而且马匹也都是战马，受过专门的训练。” 听了将军的分析，公主的眼光中流露出一丝不安和焦虑。 “如果我们依旧按照原定计划中的行军路线行进，我判断在今后的几天，还会遭遇到他们的伏击，甚至将会有更加残酷的战斗在等着我们。因为，只要他们在我们途经水源的位置设伏，就可以以逸待劳等着我们送上门去，我们只有出其不意铤而走险，才能摆脱他们。” 统领说到此处，话音停顿下来，他依稀感觉到身边的公主向自己投过赞许的目光，不由侧脸朝公主和宫车驭手看去。公主觉察到将军盔甲后年轻而俊朗的眼神正注视自己时，她的心不由为之一动，眼光却偏向了别处。 　　“因此，我们才选择了没有水源的沙漠作为最后的行军路线。你们看，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沙海，因为马的饮水问题无法解决，所以不可能会有大规模的人马在前方设伏。”说话间，将军的周身散发着沉稳、凝重、冷峻的气息，这使公主感觉到一份塌实的安全感，刹那间，公主对将军充满了寄托和信任。 驭手此刻清了清干涩的嗓子，艰难地说：“我现在提供的这条路，是我祖辈人在不得已的时候，才启用的一条秘道。沿途有口古怪的沙井，它象大漠中的沙丘一样，经常飘忽不定、时显时隐，白天根本找不到它，只有等到月亮升起以后，它才有可能会神秘地出现，但时间不会太久，很快，它又会神秘地消失。如果路途顺利的话，明天夜晚时间，我们就可以到达那里，如果那口井能够显现，我们还有可能会补充到水。” 听罢这番话，公主和卫队将士们仿佛象看到了楼兰城那样兴奋和激动，在篝火的衬映下，公主的眼神熠熠生辉，显得更加妩媚动人。这一切都被护军统领收入眼帘，他从公主殿下的目光中似乎看到了那口神秘的沙井，看到了那一汪清泉，也品到了公主殿下眼神中那似水的柔情。 就在大家都充满信心准备休息的时候，一支黑衣骑兵离他们越来越近，他们开始换乘备用的战马，准备做最后的突击行动。 没有火光，月光下，黑衣骑兵的备用战马正畅快地喝着珍贵的饮水，而那些被淘汰的马匹却有部分遭遇了宰杀的厄运，它们的血正一汩汩地流进主人的体内，肌肉也正被大口的吞噬，这些黑衣人茹毛饮血，龃嚼所发出的动静象啮齿动物在啃食植物的根茎一般，让人联想起地狱中魔兽的狰狞与恐怖，渗人的凶残，浓重的血腥在黑夜中随着戈壁的风飘向了远方…… 唐军的猎隼突然警觉起来，它烦躁地在车顶上的笼子里挥动着翅膀，并发出“呱呱……呱呱”的叫声，沉闷而急促。统领立即命令大家熄灭篝火，他和驭手登上宫车的顶部，那里还有四把呈扇面布置并装满箭矢的连发弩，这是他们唯一剩下的远程武器。 统领揭开盛猎隼笼子的顶盖，猎隼象一道黑色的闪电从他们面前直插夜空，在皎洁的月光里，它显得更加的矫健与优雅。 宫车队伍紧急向沙漠进发，猎隼无声地盘旋在大漠上空，它发现了追兵的踪迹。 士兵在宫车顶部费力地将四把连射弩机一一挂上了弓弦，由于大漠戈壁干燥的气候，那些牛筋沾桐油做成的弓弦此刻越发紧绷，并随着车厢的颠簸发出“吱吱”的燥动声，仿佛它们也知道敌人正在接近。这种连发弩在实战中的作用不仅仅是杀伤敌人，更能通过箭杆上的风哨发出使人恐惧的声音，从而使对手精神崩溃。 刚才的小歇，统领命令把所有的备用水都给了马匹饮用，人员只留随身的水囊，他们只有找到那口神秘的沙井才能活着走出沙漠，一旦马匹断水，他们将同许多不幸的商队一样被这浩瀚的沙海淹没。 深夜，奔袭而来的马匪象黑色的幽灵，来到刚才大唐送亲队伍歇息的驻地。从篝火灰烬的余温中，他们判断出猎杀目标的距离已经非常接近。 一直以来，这群马匪因为慑于唐军的勇猛，都不敢冒然偷袭，只是撺撵着别的马匪们去作战。他们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唐军开始缺水断粮，马匹疲惫，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依仗马匹的体力和速度做战术机动，唐军即便再有本事也将无济于事。 为此，马匪又象狡狼一样趴在地面仔细地嗅着唐军马匹留下的粪便，以此他们判断出唐军的马匹一直没有断水和断料，再联想起早晨的河滩边，那些乌合之众如风扫落叶一般被唐军的连发弩射杀的惨烈场面，以及激战中唐军的强悍，马匪们的内心极度躁动和恐惧起来。 但是让他们疑惑的是，唐军的车辙痕迹在月光下向死亡之海的沙漠方向延伸开去。他们知道，前面有浩瀚的沙漠，那里似乎还没有人能活着走出过。为什么唐军不走戈壁而进入沙漠绝境呢？难道是迷路了？ 马匪们狐疑地在四周不停地找寻着什么，会不会这是唐军的疑兵之计？难道唐军在故意制造进入沙漠的假象，从而掩盖实际还在前方戈壁行军的踪迹？一切都在黑夜里显得扑朔迷离。 黑夜中，马匹在不停地打着响鼻，是继续追击进入沙海呢？还是返回？ 大漠的风呼啸而过，流沙慢慢地掩盖着宫车的车辙印记，一切痕迹都将消失，大自然依旧如故，太阳还会在东方升起，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将失去追击的方向。 于是，在激烈的争论后，追杀者的马队分成了两股，一股沿着车辙向沙漠开进，一股沿戈壁继续加速潜行。 由于兵分两路，失去了本来在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武器装备又处在劣势，马匪们更加恐惧，他们亲眼见过从人体拔出的狼牙箭头上叼着的人肉，听过绑在箭杆上的风哨发出的类似追魂之曲的恐怖啸叫，也领教过象风一样吹来的箭雨……马匪们的行动越发谨慎小心起来。 沙漠的白昼，干燥而炙热，沙子表面一片金黄。远处的景物影影绰绰，飘渺悠远。 正午，宫车驭手和统领商量了一下，队伍停了下来。除了公主和太医之外，其余人员全部躺在了车盘之下躲避着骄阳的焙烘。 驭手满心欢喜地看着蒸腾飘渺的景象，对统领说：“将军，这里有水！” “什么？有水？！你被烤糊涂了吧？” “没有，是真的有水。只是不多，但可以应急解解渴。叫两个弟兄帮我做点事情。” 驭手看着疑惑不解的将军，接着说：“我的祖上就是沙漠驮队的驭驼手，所以我也学会了一些在沙漠里求生的本事，这个地方虽然热，但是沙面下面一尺的地方却是凉凉的，我们感到的热气其实就是水气。” 说着，驭手用七星宝刀将沙层拨开了一个深约一尺半的沙坑，果然底层的沙子露出了棕褐色，显然是含有水分的样子，但是，不过只一会的时间，沙子又被烤得金黄耀眼了。 　　驭手让太医取来几个陶瓷深碗，又让士兵把饮马的铁桶拿了过来，他仔细看了看沙层，选择了一块比较松软的沙地，用锹快速刨了个刚好与铁桶深度一样的沙坑，并立刻将碗放入坑底，随后把铁桶扣在碗的上方，迅速用沙子埋好铁桶，只把桶底暴露在沙子外面。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驭手和士兵刨开了沙子取出了被铁桶倒扣的瓷碗。 大家欣喜万分的看见一汪清纯透亮的水浅浅地覆盖了碗底，那是比美酒更醉人的沙海甘露啊。 公主品了一口驭手呈上的水后，朝太医轻声说道：“看来阴阳互克互生不仅仅在医术中体现，您看，在这看似烈火焚烧之地，居然也会有这如此清醇甘甜的水。” “公主，好兆头呀！尽管我们一路凶险环生，但是也一定有吉祥的运道就在我们身边，我们一定能到达楼兰城。”太医立刻拱手禀道。 与此同时，远处，几十名奔袭者也正忍受着酷热的煎熬，他们寻着唐军留下的模糊踪迹，小心翼翼地走走停停。由于他们是轻装追击，马匹的饮水成了关键的问题，在烈日的曝晒下，那些尽管已经是换乘后的战马，也失去了应有的体能，显得毫无精神。 马匪们已经陷入极度的惊恐之中，如果在夜晚前，还找不到目标发起攻击的话，他们的战马就会因为失水过久，最终耗尽体力，若此，他们不仅再也没有机会袭击唐军，甚至将葬身于这人迹罕至的死亡之漠。一切迹象都在告诉这些马匪，这有可能是一次有去无回的追击。 随着越来越强烈的饥渴，这些远道而来的骑手越来越认为唐军确实是迷路走进了沙漠。他们自己有没有必要去陪着送死呢？在这群追杀者中间，又一次出现了激烈地争吵。 河滩边，另外一场激战在黄昏时分，终于以唐军的胜利而告结束，那些剩下的马匪在唐军小部队的追击下四散而逃。河道中四处横卧着濒临死亡的战马和奄奄一息的受伤马匪，呻吟声和痛苦的惨叫声在黄昏的戈壁上空，显得异常阴森恐怖。 至此，一群乌合之众成为这次政治阴谋的牺牲者。 入夜前，唐军掩埋好同伴的尸体，分兵两路出发了。一路是沿来路向玉门关折返护送伤员，其余大部分继续护送辎重沿计划中的路线向楼兰开进。 在沙漠与戈壁的分道口，他们没有能发现宫车进入沙漠的痕迹，就此错过了和先头部队汇合的机会，于是，他们加快速度继续沿戈壁前进。 太阳终于落在了地平线上，宫车此刻正爬上了一个高高的沙丘，驭手和统领眺首远望，他们隐约看见远方天际似乎出现了一抹暗绿色。驭手忍着干渴，兴奋地对统领喊道：“将军，我们快走出沙漠了，下了这个沙丘，前面不远就是那口沙井的位置，只要我们补充到水，再有半天时间，就可以走出这死亡的沙漠了。” 统领依稀看见了那模糊的一抹绿色细线，他知道“见山跑死马”的道理，他内心既欣喜又担心。此刻，他最关心的是能否在夜晚等到那口神秘的沙井出现。如果没有水，马匹将无法坚持走到沙漠的尽头，他们也将功败垂成。 　　统领转过头陷入了沉思，然而他突然发现了在沙丘下不远的地方，几十个黑点在缓慢地移动。是幻觉还是过路的野骆驼群？或者是追兵再次赶到？ 统领叫来其他几个军校一起仔细观察起来，看来是终于要面对面地撕杀了。他们联想到昨天入夜前猎隼发出的警报。 从距离上判断，这些人要赶到这个沙丘，估计要等到入夜时分。 “我们必须在入夜时分找到水，但愿苍天有眼，皇帝保佑！只要能够补充到水，我们就可以以逸待劳，彻底地消灭这些凶恶的杀手。”将军的脸上又洋溢出英武不屈的神情。 “现在大家把所有的水囊都交给驭手，以作宫车马匹的饮水，所有的食物也都用作马料。另外……”将军召集驭手和其余护军将校临时发布作战部署：“车顶的连发弩要全部留给公主他们做最后的防卫。从刚才的观察看，他们的人数是我们的数倍。在这没有屏障的沙漠中，同人数超过我们的敌人作战，将没有任何优势可言，现在谁的马匹体力强，谁就能赢得胜利。因此此次作战，要依仗战马的体力去冲击敌人，我们要用架枪去杀伤对方的马匹，只要他们失去了马，就没有办法能够追上公主殿下。我们马上去检查弩机和架枪，然后立即赶到沙井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在月亮升到头顶的时候，无论有没有找到水源，都一定要保护公主上路向楼兰进发，其余人都休息好，准备做最后的决战。” 不远处，公主殿下正在祈祷着自己的一行人能够转危为安，同时她期盼着这些铁血男儿能和她共同完成这一历史重任。蓝色纱巾掩盖不住公主美丽的脸庞，一双充满忧伤和爱恋的眼睛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年轻将军的背影。 将军似乎觉察到背后宫车内投射出的凝望，他慢慢转过身来，他的目光和公主的目光第一次直接对视。四目相对，天地动容，那是生与死的诀别，是隔世相约的眼神。远方传来隐约的隆隆声，那不是中原上空的雷声，而是大漠中沙暴来临前的轰响。 轰响过后，诗阳醒来，黎明的曙光已经掩映在窗口。 “俊哥，我昨天又做梦了，这回的梦太详细了，好象身临其境一般，甚至于听到他们之间的交谈，但又似乎是个局外人。”诗阳见着康俊时，悄悄地说。 “是吗？都梦到了什么？”康俊关切地看着诗阳。 诗阳把梦境都说于康俊，最后又道：“在梦里，我看到大漠中的沙子表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眩目的金黄色。远处的景物如影如幻，飘忽不定，仿佛走在空灵之中……” “这种景象是深处沙子的水分被阳光曝晒后蒸发的水气改变了空气局部的折射率所形成的，因此沙漠中经常会出现海市蜃楼的幻景。没有沙漠穿行经验的人往往会因此迷失方向，最后成为一具干尸。”康俊对诗阳解释。 “梦里还有用碗和桶在沙漠中取水呢，真的用那样的方法可以取到水吗？”诗阳对自己的梦似乎有无数个问号。 “是可能的。一般沙层深处温度较低，沙子中含有不少水分，铁桶底部被太阳曝晒后，桶内的空气会立即升温，而沙层内的水分被蒸发也会迅速上升，由于气体被铁桶密闭，水气又回到温度低的底层，于是在碗内就可以凝聚成水滴。其实这和下雨的道理有些相似。” “哦！可是我虽然知道＂沙漠取水＂这事，但并没有见过，更不知道具体流程，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呢？”诗阳挽住康俊的臂弯，柔声说：“我总觉得这梦有点怪，甚至于连敌人的想法我都似乎很清楚，它好象要告诉我什么东西。还记得我说过的凯瑟琳吗？俊哥，你说这梦里的场景，会不会也是我前生的一次真实经历呢？” 康俊没有回答诗阳的问题，却突然问道：“晚上睡觉时你又带着外婆留下的戒指了，对吗？” “对呀！怎么了？”康俊突然提出的问题，使诗阳有点莫名其妙。 “奇怪！我发现你每次做梦都戴着这枚戒指。”康俊声音低沉。 “哈哈，你们两口子还在这里缠绵呢？赶紧准备，就要出发了！”吴昊天突然闯过来叫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