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基层乡镇工作时,每年到了冬腊月,常会看到农村杀年猪的忙碌,就想起了我家小镇子上杀年猪情景。</p><p class="ql-block"> 小镇子上家家都有喂鸡养猪的习惯,自漫川关旅游慢慢兴起来以后,“喂鸡为油盐、养猪为过年”的时代已悄无声息地滑走。我老家就在镇子中心,属城镇没有耕地的居民户,对于没有多余空间和地里秸秆作为饲料,养猪喂鸡都是极其困难,为了尽可能的改善一家人生活,家里只能利用洗碗的潲水和野外地里猪草,紧紧巴巴喂一头猪,虽然猪喂得不够肥大,好歹过年时候也能像模像样地杀回过年猪,每当冬腊月看到母亲逮回一头接槽的小猪,我就知道年味慢慢来了,家里年猪肉也该有了。</p><p class="ql-block"> 杀猪的师傅是父亲的老朋友,我们都叫他“禄叔”,禄叔离镇子有五里地,每年冬腊月只要捎个口信,禄叔再忙都会来赶场子,因为我知道他不单单是父亲的挚友,还是父亲的酒友,禄叔中等的身材,黝黑的皮肤显得更加壮实,看一眼就知道是一个及其能干的人,记得那年大清早,家里开始忙碌起来,母亲早早地烧开两大锅水,父亲和禄叔喝着早茶,一遍谈论着今年的猪能出多少肉?两个好友竟然打起赌,输家要喝二十盅酒,母亲笑的合不拢嘴,我们小孩子有点舍不得他们将要去杀死我们辛苦喂大的猪,赶忙烫点玉米面和红薯叶叫嚷着猪:“快吃点吧!要死也当个饱死的猪鬼。”平常一唤都来的猪,似乎感觉到了周围不寻常的气氛和杀气,退在墙角哼哼唧唧不愿上前,好像已经知道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眼睛滴溜溜转,从它那低头摆尾的动作,看到了忧伤的表情,我们更加舍不得它去死。</p><p class="ql-block"> 禄叔起身说:“开始吧!”母亲搭腔地说道:“不急,喝好,喝好。”“行了”请来几个帮忙捉猪的人也都说喝好了。禄叔和捉猪人走进猪圈,那猪开始乱窜,捉猪人说:“这猪还蛮机灵吆!”禄叔说:“再机灵也逃不过今天喽!”冷不丁一把抓住猪耳朵,捉猪的人急忙上前拽住猪尾巴和猪腿,一起把猪摁在门板上,猪当然不肯就范,拼命的挣扎,但是架不住人多,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禄叔用膝盖压住猪头,拍拍猪脖项,瞅准下刀的地方迅速的攮进去一刀,顿时鲜血喷涌而出,猪嗷嗷的叫着,蹄子猛烈的蹬着,那血间歇的不停流出,猪的力量渐渐变小,直到最后没有了动静,摁猪的人才松了口气。禄叔将刀上血擦拭在猪背上,笑着说:“今年猪挺肥的。”回身在猪后脚上挑开一个口子,用一根长长铁杆捅进猪的全身,嘴对着猪脚那个口子吹气,一阵棍打棒敲的把猪整的更加肥胖。</p><p class="ql-block"> “来了”帮忙的人吼叫着,担来沸腾的热水,淋在猪身上,赶忙用瓦片似的大铁刨子刮着猪皮上毛发,禄叔也抓起一块糙石恶狠狠砸在猪头、眼窝、耳根和一些褶皱的地方,乌黑的猪瞬间变成胖嘟嘟、白乎乎的大肥猪。“差不多了”禄叔歇手说着,很从容地将刀沿着猪脖项划开,猪头似掉非掉,由猪头到猪后尾又深深犁上一刀,霎时,雪白雪白三指宽猪膘露出来,禄叔笑呵呵说:“今天这酒算是赢定了。”我站在一旁看着脖项那个捅刀子的血口,仍在不停的冒着血泡,怜惜自己喂大的猪,真让人心疼死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在墙角燃上香裱、鞭炮,嘴里念叨感谢土地老爷和上天赐给我们的食物,祈求着来年六畜兴旺。禄叔几个人把猪抬上架子,挥舞着砍刀一阵开膛剖肚,猪肚、猪心、猪肺,全挖了出来,一袋烟的功夫竟把一条整猪变成一条条粉红粉红猪肉。忙碌了一天,母亲也做好满满一锅香喷喷的杀猪菜,真让人眼馋口馋,父亲最终输掉了赌注,高兴的一口喝掉那二十盅酒,那一天他喝的酩酊大醉。</p><p class="ql-block"> 以前看到杀猪匠挑着刀蓝子,喝的东摇西晃,一幅醉醺醺样子,不经意问到:“今有到哪家喝猪血汤去了?”杀猪匠眯着眼睛,摇动着那只拿刀的手,咧开嘴巴嬉笑地说出“东家长李家短”的事,此时我看到杀猪匠那种自豪的惬意,感到那是一种满满幸福啊,而如今小镇子上看不到年味中的杀猪情形,只能去偏远的小村子体验杀年猪的热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