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这是一部荣获“中国知青作家杯一等奖”的著作,本书作者与本圈读者是同时代的命运共同体!</p> <p class="ql-block"> 每当我捧起那些残缺不全的线装书,思绪就如同脱缰的野马,肆意驰骋在往昔的岁月里,最终化作一个深沉的感悟:书,如同命运的丝线,紧紧地与我牵连,没有书,就没有我的今天。这种情缘,如同涓涓细流,在岁月的长河中潺潺流淌,从未干涸…….</p><p class="ql-block"> ——作者题记</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第一章</span></p><p class="ql-block"> 我真正爱上读书,是从一本名为《薛礼征东》的小说开始的。那是一本线装书,暗黄色的封面透着岁月的痕迹,属于评书一类。当我第一次翻开它,就被深深吸引住了。书页是对开的,上面图文并茂,就像打开了一个充满惊喜的宝盒。那些描绘的人物、景物、动物,还有各种兵器,仿佛都从书中跃然而出,活灵活现。书里讲述的是唐代贞观年间,薛礼被唐太宗任命为征东大将军,三次挂帅征讨高丽国,最终大获全胜的故事。故事情节跌宕起伏,人物形象鲜活生动,充满了英雄气概。我几乎是一口气读完的,与那些呆板、单一、说教似的小学课本相比,它就像一个新大陆,为我开启了一片新天地。那一年是1960年,我才8岁,这本评书是在姥姥家发现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说起姥姥,我必须谈起那个解放前就故去的姥爷。而每当姥姥提及姥爷时,却像提起一瓢泼扬出去的脏水。因为,每当姥姥清晨外出到平房后河沟倒尿罐,晚间往灶炕里处理刷锅水,就会自言自语地念叨起姥爷"老死头子哎老不死的呀死哪去了哟"。从她断断续续夹杂着留恋,挽惜,痛恨,混浊无序的语境中,在我的脑海里,渐次勾画出一个朦胧的姥爷形象并连缀出一个凄惨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我姥爷在满洲国时期,曾是辽宁省铁法地区有名的刘氏大户人家,鼎盛时期,家有良田千顷,还开有数处当铺,钱庄,丝绸店。当年,闻名遐迩的刘家庄园就坐落在现今铁岭市龙首山风景区以东,靠近清河水库的三面环山一处临水的山脚下。1945年光复后,本期盼着一个和平岁月的人们,迎来的却是国共两党怨怼成仇的内战。战端伊始时,先是共产党打着老东北抗联的旗号成立了沈法抚县委(即沈阳市,铁岭地区和抚顺地区),四下宣传土地土改政策,旋即,国民党正规军又开进县城,成立了县政府党部,并取代了共产党的人民政府。从光复到1948年10月28日铁岭县被解放,这其间的1946年3月到1947年底的两年内,共产党的部队和国民党的部队以铁岭县城的一,二、三,铁道门为临界点,开始了往返回复的拉锯战。即今天国民党的军队进城共产党的部队撤出,明天共产党的部队打进来国民党的军队又溃退。当年,遍布铁岭龙首山一带的大小新土坟包验证了这场内战的艰巨性和残酷性。</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span></p> <p class="ql-block"> 内战开始之时,就是姥爷家败落之日。两党之争,部队拉锯,政府走马灯似地轮换,交通不便,伙计逃散。很快,姥爷在铁岭周边地区,法库,开原,昌图,调兵山等处的各种店铺纷纷倒闭。最让姥爷昼夜难安的不是买卖,而是他膝下的一双儿女。儿子就是我那不幸罹难早夭的唯一舅舅,女儿就是当时还念女高的我未来的母亲。内战开打后,由于国共两党部队都骤然减员,国民党进城后,便沿街串巷的拉壮丁。待共产党再打进城后,便挨家逐户的做征兵工作。姥爷,姥姥三番五次地被请到县国民党党部训话或者到共产党县政府谈话后,姥爷在纠结中终于下了决心,找到自己在千金寨(现抚顺市)矿山的一个老朋友,将自己刚满17岁的独生子刘寿安送过去当了一名下井煤矿工,以期躲过兵役。紧接着为了躲避兵匪,又将不满14岁的我母亲嫁到铁岭县李千户屯的李家大院的我爷爷家,给我当时还在奉天(沈阳)念国高的父亲当了童养媳。</p><p class="ql-block"> 据姥姥念叨,也就是姥爷刚喘了一口长气的功夫,千金寨那边传来了消息:舅舅在﹣起瓦斯爆炸的事故中遇难了。正在喝闷酒的姥爷腔子像突然被划破,一口鲜血喷射而出。刚强一生的姥爷经此打击后一蹶不起,并染了吸食大烟的恶习,开始变卖家产,及至铁岭解放前夕时,姥爷家已空如一洗。形销骨立的姥爷也在冬季的一个雪夜中悄然离家出走,从此下落不明。姥姥一直等到解放初的土地土改革命,姥爷仍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生活依靠的我姥姥在土改领导小组带有指令性质的"撮合"下,无可奈何又无法抗拒地将自己连同原本就是姥爷祖上留有的唯一三亩坟茔地和两间茅草房一起下嫁给本为刘家大园看祖坟的雇农——老光棍孙成,结成了半路夫妻。</p> <p class="ql-block"> 姥姥总絮絮叨叨地说:"老死头子死没影了,这也是因祸得福呀,要不,土改那阵,俺还说不准被定为整日介挨斗的地主婆子呢"。</p><p class="ql-block"> 在恨懑中,姥姥除因此念叨姥爷好处外,时常嘟囔姥爷的还有姥爷不经意中给姥姥留下的一个大木头箱子,里面塞满了当时可能没法卖出去也没人要的线装书。但姥姥却不这样认为,她一直强调,这些书是经她拼命阻拦又东塞西藏才得以遗存下来的。再说,这些书压根就不是你们老刘家的东西,那是她从娘家随身携带来的陪嫁物。</p><p class="ql-block"> 姥姥出身于书香世家,据母亲回忆,我的曾外祖还是晚清的一名秀才。姥姥从小在家念过私塾学堂,识文又断字,会唱一口字正腔圆的京剧。姥爷走后,这一大箱子的线装书,便成为了她精神上的依托,每天闲暇时都要抽出一册浏览一遍。姥姥那看书不叫看书,叫"唱书"。唱书是非常有讲究的,不像我们现在这样可以信手拈来,东倒西斜地随便瞎翻乱看。</p><p class="ql-block"> 每当她要碰书前,要有一整套准备程序:首先她要洗手梳头,将零散的头发挽进她鬓角盘髻里,平整并扣好对襟斜大褂上的每个纽裆,随后正襟端坐在炕上,盘上三寸金莲,虔诚地双手捧着翻开书扉,开始用一种贯通如一而又平和的腔韵唱起书来。看到情绪波动处头部颤抖螺髻旋摆。这时,我那长得猴头八相的后姥爷就会嘲弄地说:"看到没,你姥姥又鬼魂附体了"。</p><p class="ql-block"> 姥姥唱书对童少年的我产生了耳濡目染般潜移默化的作用,从中了知许多典故并逐渐掌握了繁体字的阅读能力。</p><p class="ql-block"> 姥姥常看的书叫做《阴阳望门断》,这是一本测算阳宅阴茔卦书。她说她这一辈子的命运和刘家大园兴衰的因果都在这本书里找到了答案。姥姥爱不释手的一本书名为《阴阳大司马传》,她说这是当年司马懿破解诸葛亮八卦阵,令其兵败岐山而撰写的一部秘籍天书,是现存的孤本(后经考证是一部后人杜撰的传记)。姥姥每次翻阅这本书后,都会拉着京腔伴着一声长叹:三国归晋哟,司马懿是最后的大赢家呀!</p> <p class="ql-block"> 姥姥的这箱线装书,成了我的启蒙书,姥姥也就成了我读书的启蒙者。那些线装书就像一盏盏明灯,照亮了我成长的道路,让我在书的世界里畅游,不断探索未知的领域。我时常沉浸在书中的世界,感受着文字的魅力,仿佛自己也成为了书中的人物,经历着他们的喜怒哀乐。这些书不仅丰富了我的知识,更让我明白了书籍对于人生的重要性,它们如同一位位无声的良师益友,陪伴着我度过了一段又一段美好的时光。在我心中,姥姥和那些线装书已经成为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它们共同编织成了我与书之间那割舍不断的缘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