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痕

沉沉

<p class="ql-block">惊蛰一过,春天就来了,白日真的变得更长。早上开车出门,路灯已不再闪亮,连续阴沉了几天的天空,现出了瑰色的霞光,空气似乎也有了小草萌芽的气息。</p><p class="ql-block">路旁的柳枝泛着极浅的青,远望像笼着薄雾。起初以为是错觉,直到瞥见某根枝条上爆出米粒大的芽苞,才惊觉这些天在钢筋森林里行走,竟错过了如此细微的萌动。转角的迎春花开得莽撞,明黄花瓣沾着晨露,像撒了一地碎金箔。早点摊主骑着三轮车碾过,带起几片花瓣,落在路牙石缝隙的潮湿里。</p><p class="ql-block">泥土终于褪去坚硬的壳。小区花坛里,蚯蚓新翻的泥道曲曲折折,像谁用细笔在棕褐色的缎子上勾了暗纹。有婴儿坐在外婆推着的小车里,褪去了厚重的冬衣,张开只有几颗牙齿的小嘴巴,舞动小手,笑的开心。玉兰花已经开了,谁家的爷爷带着小孙子在树下嬉耍,一阵风过,小儿伸着小手欢快地跑来跑去接着落下的花瓣。亭子下几位大爷大妈在聊着什么,退休的老张头又搬出藤椅晒太阳,膝头卧着去年秋天收养的狸花猫。晾衣绳上的棉被鼓起又塌陷,阳光钻进纤维深处,蒸腾出经冬的潮气。</p><p class="ql-block">小区门口的小菜场,荠菜扎成小捆,根须还沾着湿润的土。卖豆腐的老板娘换了碎花罩衫,木屉里热气袅袅,刚揭开的豆皮颤巍巍泛着光。带着些许寒意的春风掠过水产区的碎冰,捎来若有若无的腥咸,倒比冬日凛冽的北风多了几分活气。</p><p class="ql-block">傍晚散步时,发现围墙根的积雪融成月牙形的小水洼。蹲下来细看,水面漂着榆钱大小的薄冰,底下沉着半片枯叶,叶脉间游着几只针尖大的水蚤。起身时西天正烧着橘粉色的云,对面楼宇的玻璃幕墙将霞光折成菱形的碎片,某个瞬间,恍若看见整个城市在轻轻呼吸。</p><p class="ql-block">夜里晾在阳台的衬衫不再结霜,晨起时摸到布料沁着凉丝丝的潮意。厨房飘来焯春笋的水汽,混着楼下玉兰初绽的香。这样的时刻,总觉得春天不是轰然而至,倒像谁用狼毫蘸了淡青与鹅黄,在灰蒙蒙的天地间,一寸寸洇染开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