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骨》》

佩佩の她力量

晨雾在林间游走，我赤脚踩过露水浸润的竹叶。这片被砍伐过的竹林，又悄然生出新的竹鞭。它们在地底蜿蜒，像沉睡的青铜突然苏醒，用带节的骨刺顶开土层。我的脚心触到了某种古老的疼痛。

十六岁那年，我发现自己的膝盖在生长痛里绽开青紫色的花。母亲把草药捣成碧玉浆，絮叨着女孩儿该穿长过脚踝的棉布裙。阁楼木窗棂割裂的天光里，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蜕皮——那些被浆洗得发硬的校服，包裹着胸腔里膨胀的渴。风掠过晾衣绳上的白衬衫，忽然就吹斜了所有规矩的褶皱。

月光最盛的夜晚，后山竹笋正在集体破土。它们脆生生的外壳裹着银亮的汁液，在寂静中发出微不可闻的爆裂声。我摸黑翻过红砖围墙时，裤脚被铁蒺藜勾出丝缕。但没有人看见，少女小腿上蜿蜒的伤口正与竹节同时生长，疼痛里析出结晶的盐。

后来我在异乡的暴雨中奔跑，雨水冲刷着新烫卷的长发。某个瞬间突然听见体内传来竹管开裂的脆响，那些被规训的、被折叠的、被腌渍的岁月，此刻正在骨缝中簌簌剥落。原来女子生来便带着竹的基因——地底的匍匐是为积攒破晓的勇气，每一道环状凸起的竹节，都是穿越黑暗时留下的勋章。

此刻晨光漫过竹梢，照见林间交错的影子。老竹在风中摇晃伤痕累累的躯干，新生的幼竹正在褪去笋衣。我蹲下来抚摸湿润的泥土，指尖触到无数正在潜行的竹鞭。它们用暗哑的根系交谈，传递着关于破土的密码。